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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传下来的说法,乡民们动了怒,聚在衙门口请愿,用香火烧了县衙不算违法,年前这么一遭,属实在王延玉心中添了堵。
幸而夏云鹤“好心”提点,王延玉火速严惩了打死郭老大的小吏,平了民愤。
年也就勉强过去。
等翻过年出了正月,王延玉咂摸出来不对劲,觉得此事中颇为不痛快,哪哪都别扭,当他看到夏云鹤再次踏进落霞县衙,只为给郭坨村等几个村子讨补回年前所欠粮食,他才恍然大悟,这位旧日的同窗,根本与自己不是一路人,那夏云鹤看起来弱不禁风,骨子里却又犟又轴,偏偏装出一副为你考虑的模样,简直令人生厌。
粮食嘛,缺多少,补给郭坨村就是,除此之外,王延玉笑着与夏云鹤说了一句话,“逸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韩非说他们很少心怀仁义,只畏惧权势,你今日替他们讨回欠的粮食,不过须臾,这些人便都忘得一干二净,更有甚者反手踩你一脚。”
他重重舒了口气,嘴唇动了动,还想要说什么,终是一拂袖,冷笑一声离去。
夏云鹤默不吭声,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当王延玉是胆小,今日才看清他本来面目。倒也不必管他。夏云鹤拿着凭单去新鄞仓领到粮食,接着赶回郭坨村、鞭杆庄等几个村落,一家一户核查放了粮。
放了粮,出了年,入了春,农人自然忙起农活,春种粟,秋收子,年年如此,郭坨村的军户自然也不例外,但因为今年夏云鹤讨回了欠粮,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做起农活来也是干劲十足。
往年这时,河水进入凌汛期,上游河冰先融,下游河道尚未解冻,冰凌阻塞河道,河水容易漫堤决口,酿成灾害。再加上今春连下几场雨雪,河水大涨,河面变宽,去岁加固的河堤开始变得岌岌可危。
夏云鹤记起来,在前世,鄞郡有一次溃堤事件,河水漫过堤坝,淹没农田,数万人流离失所,那年上都城北郊外,聚满了流民,怎一个惨字了得。
而那溃堤的地方,叫千狼口。
要防汛,就要组织人力破冰,这消息一出,农人自是响应,有人出力,自然需要有人出钱,这事本该归落霞县衙管,王延玉却是百般推脱,说她大惊小怪,夏云鹤无奈,又去找鄞郡众乡绅,这些人也是有趣,客客气气迎她进去,客客气气送她出来,闭口不提出钱的事。
过了几日,又有几名小厮齐齐来说,各家一商量,愿意平摊,只是手头没那么多银子,月余后才能周转出银钱。
夏云鹤问,“当真?”
小厮连连点头道:“真。”
夏云鹤看明白了,这些人拖着不动,背地里等着看她笑话,千狼口是否溃堤他们不关心,是否淹没田地他们也不关心,没有与他们拧成一股绳,不替他们这些乡绅考虑,偏向着一穷二白的白丁们,才是这些人忌讳的。
凌汛不等人,千狼口再溃堤一次,正好拿她磨刀呢!
她想了想,取来纸笺,拟了两张一样的字据,将两份拼在一起,拓了私印,一份递给小厮,吩咐道,“将这个找你们老爷按了指印过来。”
小厮有些为难,支吾半天,不接字据。
夏云鹤嗤笑一声,骂道,“不愿意按指印,就叫你家老爷亲自来说,不愿意来,那就大堂上见。”,小厮这才接了字据,塞进袖子里,匆忙告退。
诸位乡绅的人自然是没见着,也不再见小厮回禀,这些人不愿意帮忙,只在一旁看戏,当真以为能难住她?
眼看千狼口冰坝初显,水尺日渐隐没在水面下,夏云鹤一面吩咐傅三爷购置了足量的土火药,一面拜托翦里长领人筑堤防洪,村民们是乐意的,破了冰,没了凌汛,庄稼淹不了,到了秋季就有收成。
夏云鹤又告诉上工的人,每人每日四十文钱,筑堤完工后,上工者每人再付两斤精肉,两斤盐,三尺粗布。众人一听这种条件,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日,聚了千人之众。
有人问道:“莫要诓我们?哪来那么多的钱付给我们?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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