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诺尔·阿金妮走向了恒星。
他向着虚无缥缈的春天奔去了。
……
苏明安将全部的失态、全部的挽留、全部的软弱都收起,望向诺尔的视线,很快转为了淡然。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这世上,不再有人知晓灵魂之间的暗语,不再有人无需言语就能知晓他的死志,带他脱离时间的泥沼。
不再有人等在时间长河的下游,在时间初始与时间尽头拄着手杖等待他。
不再有人在不落雁之上递来草莓布丁,看向漫山遍野的太阳花。
不再有人站在聚光灯下,哼着歌走向主办方,让他留在太阳的背后栖息。
千万种可能,千万条道路,千万个陌生人,千万个迷惑的选项之间……苏明安曾经只敢确信诺尔一人的真实。
如今,曾带他走进游乐园的友人,推翻了亲手搭建的积木城堡。
苏明安能理解诺尔的想法,这想法完全合理、不可避免、不可逆转、也不可更改——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
“挚友是真的,合作是真的,锚点是真的,羁绊是真的……离开,也是真的。”他轻声说着。
所有的一切,都是稳定、真实、无法回转的。谁都没有做错,无论怎样挽回,事情注定只能朝着这个地步滑落。
苏明安承认,自己这一路走来,一直只惦念着自己的理想——守护翟星。而更多的,他不敢想,也不能想,光是要做到这一件事,就已经需要付出全部的精力与代价了。他赌上了未来,赌上了权柄,赌上了整个自己……
他甚至不能想,是否会存在平行世界,以及这是否是永无止境的轮回。难道按照自己的想法一路走到终点,就会收获全员回家的幸福结局吗?
概率并不高。
神明安给出的结局答案,就意味着,至少诺尔的结局不会是最好的。
可苏明安不能想得太远,他重视故乡与故人胜过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前途与生命。只要最终结果仍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丝希望,他都会朝着这一丝丝希望永远地迈步。
而诺尔想得要更贪婪、更长远,他的目光投向的是整个宇宙——对他而言,他想找到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方法,他比苏明安更害怕这是永无止境的轮回泥沼。他好奇于苏明安的权柄从何而来,却也不敢把全部的希望放在苏明安的权柄上。
因此,为了实现更加贪婪宏伟的蓝图——诺尔必须选择离开翟星,走向高维。只有放弃了身为人类的弱小之躯,他才能登向更高的台阶。而此行必有代价,他不能带上整个翟星一起走,这颗星球太重了。他不能任由自己在这里如坐针毡、无望等待、直至腐化。
——就像那个电车难题。
面对驶来的电车,苏明安的想法是用自己迎上去,一次又一次地死亡,只要自己堆积的尸体足够多,电车就会停下来。
而诺尔的想法却是,就算制止了一次电车,又怎么样呢?电车还会有第二辆,第三辆……他们堆积尸体的速度,也许根本赶不上新电车派出来的速度。所以诺尔会果断离开铁轨,去铁轨的尽头,寻找发出电车的人,彻底地终止新的电车。而代价是,由于他没有挡在第一辆电车前,第一辆电车可能会碾死被捆在铁轨上的翟星。
对于诺尔而言,乌托邦的永恒之法>故乡。为了一个纯白、完善、永恒的世界,他选择不再背负累赘,直接干脆利落地前往远方,解决根源问题。
对于苏明安而言,故乡>乌托邦的永恒之法。他重视已存在的故乡与故人胜于一切,哪怕这是累赘,他也硬要背在身上,哪怕陷入永恒的轮回。只要一点点希望,他都会选择留下,守护着这一点微弱星火。
所以,诺尔势必与苏明安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
——苏明安不能走。
——诺尔不能留。
像是两颗星星,短暂地交错一瞬,终究要滑向不同的星轨。
不过这交错的一瞬,也许已经是漫长时间中……极其闪耀的一瞬间了,给两颗星星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暗语,交接,玫瑰手杖,33周目,月光下的魔术师,长河,不落雁,金色太阳花。
从此以后,无一不是这“一瞬间”。
一个是现实主义的理想主义者。
一个是浪漫主义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与【理想】。
不分上下,也并无高低。
再坚固的友谊、再深刻的回忆、再跨越时空的交接,也无法覆盖独立璀璨的理想。
——这是他们一开始心里就知晓的。关于理想,诺尔没有一句话骗过苏明安,从来坦坦荡荡说的都是——
……
【我想要拥抱高维,与新世界】。
……
而苏明安也从未提出过异议,他无比清晰地知晓着这一点,同时也绝不会试图扭曲诺尔的理想。
即使知道前路是注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依旧是尊重诺尔的。
他为数不多付出的挽留仅仅是,五句话:
……
“就这样一刀两断?”
……
——诺尔。你已经找到自己的决意了吗?不再回头了吗?
……
“那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的眼睛?”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