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水滩渐行往下，水流就开始变得湍急了，四周围一片深沉和漆黑，好像走进了一头深渊猛兽的肚子里，我们带来的强光手电被深沉的黑暗所吞没，居然照不远，视距仅有十几米左右，往后就是一片混沌。

    行走在这里，总给人一种进入了洪荒的感觉，这里仿佛是盘古开天时被遗忘的角落，天地混沌，阴阳倒悬，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我们甚至遗忘了时间的概念。

    大伙的精神压力都很重，行走了不远，我耳边听见十分沉重的喘息声，回头看见小章脸色苍白，便对他笑笑，安慰道，“没事的，下墓都会遇上这种情况，习惯了就好。”

    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通过交谈来缓解心中压抑的恐惧气氛，葛壮也忍不住说话了，“我说小章，你小子不是从事考古工作的吗？跟着何教授东奔西跑了这么多年，怎么一下暗道还是这个叼模样？”

    小章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丢人，当着阿黎的面，又不肯承认自己胆小，找了个理由辩解道，“我主要负责文字解析工作，何教授下墓时很少会带着我，而且哪有这么多大墓等待被人挖掘，我之前去过的都是些小墓室，哪里能碰得见这么阴森的场面？”

    这时陈芸说道，“别说话了，河滩到底了，前面是一座深潭，看来要想深入这地下世界就必须渡水！”

    听到这话，老钟立刻将探照灯举高了一点，森白的光线柱子打出去，瞧见距离我们不足五米的地方，这暗流水道便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潭，在光线照耀下，那黑沉沉的深潭表面荡漾着嶙峋波动，似一条条金鳞长蛇在水波中翻滚，神秘，幽静，又带着几分诡秘的气氛。

    葛壮咂咂嘴皮子，小声嘀咕，“莫非整个地缝都被暗河水位包围？那我们岂不是只能潜水了？”

    “应该不会。”陈芸摇头，低声反驳道，“这深潭对岸必定才是整个古夜郎遗址的核心位置，只是我们的管线照不远，只能瞧得见这片水域罢了。”老钟说出发前，我们不是准备了照明弹吗，这里环境如此恶劣，要不要打出一颗照明弹试试？

    陈芸犹豫再三，定计不决，回头将目光朝我投射过来，说司马南，你觉得呢？

    没等我说话，葛壮率先抢过话头，说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赶紧把照明弹用上啊，好赖让胖爷见个全境，至少心里不会发怵。

    我拦着葛壮说道，“如果用上照明弹，咱们的位置可就彻底暴露了，别忘了这一带并非只有我们，兰德公司的人很有可能也下来了，敌暗我明，暴露了位置可不太妙。”

    老钟点头称是，说你的顾虑很周全，可如果不用照明弹的话，我们没有办法瞧见那水潭中究竟有什么，就这样贸然泅渡，风险同样很大，你别忘记了这是哪里，上古巫术防不胜防，谁也不敢保证水底下有没有机关。

    犹豫再三，我最终还是决定听从老钟的建议，对陈芸讲道，“行，先来上一颗照明弹试试！”

    老钟很快就把自己肩上的登山包接下来了，装上发射装置，对着天空一打，照明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呼啸升空，磷光炸响，徒然间迸发出一道强光，刺眼的森白色磷光撕开黑暗，将整个地缝映照得格外清晰。

    地缝被强光照亮，可以看见我们此刻身处的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峡谷，峡谷中有着无数岩石断层，坑凹不平，靠近左右两旁的都是水道，更远的地方，确实一片已然石化的丛林，葱郁翠绿，却不存半点生机，地缝中没有风，那一排排石化的树林便好似石雕般伫立在远处，死寂一片，显得如此诡异、神奇。

    我们此刻所处的位置，被两条暗河包围，河滩处于两道暗河水位的夹缝，形成一个“Y”形的交叉道口，凸出水位并不高，仅有差不多半米的落差，前后都被暗河水道包裹，要想深入遗址核心，势必要泅渡才行。

    而两道暗河交叉点，则形成了一个覆盖范围颇广的硕大深潭，潭水漆黑森冷，有着透骨的寒气渗入如蛇形延伸，一直通向了看不见的黑暗深处——这地缝太大了，占地至少几十公里，连照明弹都测不出深浅，就是一片天然形成的深谷，只是不知缘何道理，居然被岩层有覆盖起来，形成了幽闭的地缝。

    而在我们脚边的深潭之下，则生长着无数倒锥形的石笋，一条条钟乳石笔直地穿插挺近，一部分石笋露出水面，形成坚硬的暗礁，更多石笋则沉浸在水下，随着嶙峋波光荡漾扭曲，光怪陆离。

    “老天，地下的空间居然这么大！”这次不仅是我和陈芸，连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钟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他说这么大的乱石岩缝，究竟是怎么支撑结构，保证千年都不坍塌的？

    据我所知，云南处于地震多发地带，每年至少要重复地震不少于上百次，然而眼下这地缝却是完全中空的，顶部则是圆弧形的光滑岩层，光是支撑整个结构都费劲，要扛得住千年的地震，几乎是一场奇迹。

    陈芸也是诧异不已，此时照明弹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眼睛难以适应，我们都沉默了十几秒钟，才能勉强看见些东西，我听到陈芸在说，“看来咱们只剩泅渡这一个选择了，胖子，你把气囊取出来，当心点不要扎破了。”

    我们的竹筏早就在途中损毁了，行走了整整两天，没想到又要面临渡河的问题，好在此行准备足够充分，葛壮的背囊里还装着不少气囊，可以充气使用。

    这些气囊都是单独填装的，并非完整一块，葛壮拿出充气囊之后，便依次给他们充气，随性带来的充气阀只有一个，充气进度比较缓慢，我和老钟只好分别取出了几个气囊，用嘴对着吹。

    大概半小时后，我们才充好了一半气囊，陈芸找来比较细的绳索，将这些气囊全部都连接好，绑了起来，放到水中试了试，足够承受这么多人的重量。

    接着大伙全都换上潜水服，依次跳到了气囊上，老钟将探照灯绑在了气囊前面，充当照明，一行人划着水，缓缓驶向了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