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姑娘红了脸,向他说了这件事,还问,养媳妇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今年多大?” “十五。” “那便不算,咱们原是一起长大的。” 他看着姑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姑娘很少见他开怀大笑,一见他的样子,就也忍不住笑起来。 父亲说,想在院子里栽一棵梨树。 他与姑娘,于是就用了一整个下午,在宅门的墙脚边,挖了一方土,栽上了一株小小的树苗。 他说,“桃三杏四梨五年”,也就是待到五年之后,便是这树开花结果的时候了。 姑娘说,让我们一起等吧。 他说,好。 其实,姑娘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来。 她想说的是,等到开了一整树梨花,梨子也开始坐果时,我就要嫁过门来了。 其实,他也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来。 他想说的是,等到我十六岁那年吧,定会为你备上嫁妆,挑个日子,拜堂成亲。 (四) 姑娘很爱他,他也很爱姑娘。 两个彼此爱慕的人在一起,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他们真的等到了五年后,等到了那一株小小的树苗,生长在院子里,却已高过他们了。 “安哥儿,你也长高了许多呢。” 姑娘轻笑,虽是桃李年华,却仍爱与他追逐嬉戏,一如孩童那般,无忧无虑地游走在院子里。 人人见了他们,还是不免会说些闲话,久久议论开来。 每每至此,他就会半开玩笑地说,好啊,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呢,来年开春,就娶她过门好了。 父亲说,想要他好好念书,以后做个教书的先生,在这时局动荡的战争年代,只求个安稳。 那一年,他却参了军。 后来听人说,他是一名革命军的连长,手底下管着一百多号人,还配上了手枪,说要去“黄什么”军校,一去就是好几个月。 临走那天,他说,你看,咱们家的梨花就快开了,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倚在宅门边上,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了。 (五) 此后的每一天,姑娘都会跑到院子里,更加用心地浇水呀,修剪呀,好像要把梨树上的那些无关紧要的枝桠,都一并剪下来,要把所有的养料,都集中在那未开的花苞上。 父亲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些,不语。 ——爸,你怎么了? 姑娘一边打理花儿,一边问时,父亲只是摇头,缄口不言。 她还是时时戴着那枚纯白色的发夹,上面的梨花开得正欢;心里想着,若是以后,这一整树的梨花苞子都开了,也定要像他送的这发夹一样,开得纯洁,开得美丽。 姑娘想,他不在的日子里,这陈家大院也要像平时一样,规整,干净,等他回来,就好像只是出门遛了个弯儿,这青石板路不能变,这房间里的设施不能变,就连她自己,也不能变,要打扮得像送他出北平时的那样,漂漂亮亮的,才行。 就这样,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风吹来了。 姑娘问,他怎么还没回来呢? 无人作答,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他不愿说的,是革命军要从南方集结了,一路北伐而上,非要赶到东北三省,杀到奉系军阀那儿,才肯罢休。 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呢。 (六) 姑娘开始给他写信。 她写道,安哥儿,你还好么?家里的一切都好,不必牵挂父亲,也不必惦念我,你在学校可还顺利,最近北平的风很大…… 洋洋洒洒的,不知不觉间已写满三大页的信纸了。 在收信人的一栏,姑娘很熟练地写上了“陈安”,这是他的名字。 在寄信人的一栏,姑娘很犹豫地写上了“陈氏”,这是她以后的名字。 很快,信寄到了南京;只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却不见他的回信。 长沙的枪声响了,战报一路传到了北平。 陈家上下几十口人,都把这当是新闻看;只有姑娘一人,静静地听,静静地想,静静地沉默。 姑娘不再日日倚在门上,盼望着那个方向,日思夜想着他了。 (七) 战争一打就是两年。 许多疲惫的士兵回到了北平,其中有不少受伤的,失忆的,甚至还有许多马革裹尸的。 在这些人中,都唯独没有了他的身影。 姑娘很想去问一问,你们的连长呢?他去了哪里? …… 她还是回到了陈家大院里。 早在两年前,梨花就已开了满树,白白的,很好看;如今是深秋了,已经开始落叶,却像是满地的丧事白绫。枝头倒是结了不少梨子,重重地坠在那里,飘着香气。 姑娘再也无心打理它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