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特把手探入怀中，沉默着摸出了自己最后的食物：一小块仿佛木头般粗劣的黑面包，而伴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人也从身上摸出了最后的食物——小块的面饼，奶酪干，面包片，或者什么都没有。

    这些东西不是他们的军粮，而是他们在逃亡路上从沿途的田庄或村落中抢来的，但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甚至连抢一口食物的机会都不会有——那些兽人，还有死兔子一直在努力驱赶着他们在荒芜的旷野中奔逃，就像狼群驱赶羊群一般。

    没有烤架，没有煮锅，升腾的炊烟会招来那群该死的兔子还有兽人们的注意，这是逃亡日子里大家总结出的为数不多有用的经验。这一小撮逃亡队伍把最后的食物送到了嘴边，在朝阳的第一线阳光照到脸上之前，他们开始默默地进食，巴尔特用力咬着在往日里他绝对不会吃一口的劣质黑面包，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疲倦。

    他想睡觉，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他现在只想睡觉，他想吃饱，然后躺下，不要有任何东西，不要有任何东西来阻止他。

    一种尖锐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从高空飞过，是兽人的长矛！！！

    这尖锐的呼啸声是魔鬼的语言，是死亡、灾祸、诅咒诸神的声音，在这呼啸声响起的一瞬间，巴尔特只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下意识地收紧，但在肌肉即将下意识地将他从地上撑起之前，他的动作却因另一个更加强烈、更加没有理智的原因停了下来。

    他不想起来，他只想休息，只想静静地待在这里，去?他?妈?的生命和尊严！他不?想?起?来！

    巴尔特的双眼充血，近乎咬牙切齿地看着脚下的地面，而在他周围，两个同样是勋爵的同伴，九个没有勋爵的军团士兵，几十个农奴，所有人在短暂的颤抖和紧张之后，竟全都待在原地。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只有几双麻木的眼睛抬起，用毫无生气的视线扫了周围一眼。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了天空，令人胆寒，象征着兽人冲锋的呼啸声从远处传来，身子底下的地面都在这骑兵奔腾之中微微颤抖着，那是足以让这群溃军瞬间尸横遍地的恐怖力量，巴尔特听着那似乎不是很远的飞奔之声，默默拿起了手中的食物，把它送到嘴边。

    他身旁的同伴们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继续进餐。

    第二次兽人呼啸叫声从远处传来，片刻之后，密密麻麻的长矛飞射而来。

    一根锋利的长矛直接洞穿了巴尔特背靠的树干上，震的树干本身，直接让虚弱的巴尔特尔将手中干硬的面包掉在地上，他近乎麻木地看着那沾满泥土的面包，面无表情地伸手把它捡了起来，无视耳边飞射的长矛，而是继续塞进牙齿之间，仿佛咀嚼木头一般恶狠狠地咬着。

    第三次兽人呼呼啦啦的叫声传来了，这次兽人飞奔而来的距离似乎更近了一点。

    现在哪怕是兽人将他们狰狞的武器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也不想起来！他们也不想起来！

    他们撕咬着仅剩的面包和面饼，人类的分享精神甚至从一些人的脑海中涌了出来，尚有食物的人把食物分成了两份，送到了身旁早就饥肠辘辘的同伴嘴边，在周围越发密集的狼骑兵奔驰之声中，来自荆棘王国各个领地的农奴们和他带领的同伴还有寻常军团士兵沉默地吃着这些最后的食物，直到兽人止住步伐，兽人们充满汗臭味的气息飘到他们身边。

    然后他们就静静地在土坑和石头之间坐着，躺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当战锤麾下的一支数量在十个单位的兽人狩猎队发现这支队伍的时候，小队的队长大吃了一惊。

    几名贵族军团士兵带着几十个农奴坐在距离他们这支狩猎小队仅有百米的地方，一半的人都已经昏睡过去，而保持清醒的人则带着麻木的表情看着身形比他们高大两三倍的兽人们出现在他们眼前，那仿佛死人般的眼神让这支兽人狼骑兵的队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战斗结束之后的第八天，逃亡的荆棘王国军团士兵以及农奴开始大批量地投降——或者说停在原地，静静地等待附庸族群对他们进行“收编”。

    之后匆匆从前线赶来的威廉和其他各族首领看到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景象：彻底失去斗志的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成批成批地在平原上游荡，抓捕俘虏不再需要任何战斗，只需要隔着老远呼喊着冲过去就可以了，或者向远处扔一根长矛就可以。

    他们自然会停下来，甚至如果给他们绳子的话，他们会自己把自己的手捆上。

    在战斗结束之后的第十天，雷诺麾下的第一联合军团进入了钢铁大公国的东南部地区，通过一连串的迂回，他们在钢铁大公国靠近腹地一带绕过了一条长长的弧线，并向着腹地深处继续“追击”，而在这天的下午，威廉率领着来自前线的五千新兵，也就是猪头人和地精外加半人马组成的第二联合军团支援部队和大量物资给养完成了和战锤阿斯顿牵头率领的第一联合军团的汇合。

    与只能在旷野和丘陵地间仓皇逃窜的荆棘王国溃军不同，巨龙王城的军队附庸们一直都能边追边能得到来自钢铁大公国腹地的贵族领地，以及背后巨龙王城本土的物资支援，尽管由于道路、交通方面的限制，这些支援并不及时，但在这个局面下，这些支援已经足够让追兵稍有喘息和轮换了。

    在第十天的下午，威廉带领着从前线转战过来的第二联合部队和大量物资给养抵达追击的钢铁大公国腹地，和战锤阿斯顿率领的第一联合军团顺利汇合，而他们汇合的时候，豺狼人们正带领着第一联合军团的豺狼人氏族们将成群结队的荆棘王国战俘捆起来送往后方。

    威廉找到了第一联合军团带队的战锤和阿斯顿：“这次陛下很愤怒，钢铁大公国以及他们背后，此次战争的幕后黑手荆棘王国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由于多日的行军作战，战锤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精神仍然昂扬：“为了伟大的真龙陛下！我的战锤将砸碎敌人的头颅，为了陛下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