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祖暅之本来就是外人,无需发表意见,低头捉杯去倒酒。 酒色殷红,却是在中原甚是稀罕的葡萄酿。暅之此时尚不识得,于是轻轻地晃动酒盅,仔细辨认酒的色泽和零星漂浮的果肉,仿佛正在研究这种果香馥郁的醴酿究竟是用何原料发酵。 “我,我本来就是人质,没什么意见。” 殷色可将右臂放在案上,托着香腮,目光似是十分幽怨。 于是吕挹尘炽热目光就跳过两人,落在了庆云身上,充满了期冀。 而瓠采亭的一汪秋水也脉脉望来。 在这半边瑟瑟半边红的注目礼下,庆云竟似全然未觉, “陈叔他应该已经先我们到了洛京吧? 我这次随师姐北来,本就是为寻陈叔。” “哦?陈道巨也来了洛京?” 吕文祖捋起虬髯,显然对这个消息颇为警惕。 采亭噢了一声,颔首应道, “陈师叔确是来了,不过他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恐怕一时间不会现身。 师叔他已对我透露过,这些年师叔深居简出,连门人也没收一个,甚至没有教授儿子剑法,本就没有资格来争这个檀君的位置。 师叔认为,只要新任檀君能给当年事一个交待,他便没有意见。” 庆云此时不免纳闷,这些话师姐为什么没有早说,却要紧赶慢赶地先带他来洛京? 他正想追问,只听哎呀一声,采亭不小心碰翻了酒盏,洒了一身春红。 这样的小尴尬对于女子自是有些不雅,采亭带着一脸羞窘忙不迭地退入了内堂。 暅之心下雪亮,摇头暗忖:这个四妹啊,当初只因庆弟代表庆陈两派的身份便将他抢先匡来。 此时眼见露了马脚,便借个理由避开庆弟询问。 哎,看来我当时并没有看错。 不过,如果仅是如此,却也惹不出什么大事。 我只要平平安安等到陈叔,将庆云交到他身边,事情便算是了了。 这时门外有小厮来报,说是孙祭酒已经到了。 吕文祖赶忙起身迎了出去。 来人名叫孙世元,虽然不过三旬年纪,但辈分却很高,是檀宗外门五祭酒之一。 苏张孙庞田,这五家外姓都出自昔年鬼谷门下。 孙氏一脉,源出孙膑,世代都在军中为将,此时的宗支便在鲜卑望族慕容氏帐下效力。 长兄孙世元主要负责家族内务招呼江湖往来,老二孙绍却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守将。 吕孙两家联手,莫说是争一宗掌门,恐怕就算生得觊觎天下之心,也未尝没有胜算。 吕家此时已经聚拢了这般实力,其实根本不需要几个后生晚辈表态。 吕文祖用意拉拢这几个年轻人,只是为了让他们站个场子,毕竟这几个年轻人身后,都是在檀宗颇有分量的中立势力。 所以庆云,殷色可给出的含糊答案,吕文祖才不会放在心上。 他仍然热情招呼众人入座,待采亭重新换装入席,便将主菜陆续抬了上来。 每人案上都摆了一尊兽纹铜簋,簋上有盖,一只饕餮踞在盖顶,巨口贲张,看得人顿时便生了食欲。 那簋盖的缝隙里偶尔喷吐出一些蒸汽,想来其中是一些带汤食物,仍在沸腾。 此时铜簋自然通体滚烫,是碰不得的。 但吕文祖已经是饶有兴味的向大家介绍,他在武川是如何采办了鲜卑山的老参,河西的枸杞,与这敕勒川的鲜羊腿燉煮了一天。 说道那酥软的口感,只讲得众人牙根酸软,恨不得马上就能拎出羊腿咬上几口。 再讲到那馥郁的肉香,听者的口水更是在舌下滴溜溜打转,但都不好意思吞咽发声,只能一个个扬起脖子,看似听得津津有味,其实是为了放松喉咙让津液流入腹中。 这生津入腹人更饥,眼见众人的眼睛都快憋红了,怕是一开席便能如饕餮般活吞了整条羊腿。 吕文祖觉得这铜簋也该冷却得差不多了,便唤下人用竹夹去盖开席。 第一个揭开盖子的,自然是孙祭酒面前的铜簋。 孙祭酒眉目早笑得咪在一处,提起双箸,食指不停抖动,显然十分期盼。 可是就在那饕餮铜盖掀开的瞬间,孙祭酒蓦然间面色惊变,两根象牙筷子啪啪地被先后抖落在地上。 只见那簋中缓缓探出一只鸡头,鸡冠轻扬,在脑门正中还顶着一张绸布鬼画符,一双突出的鸡眼紧紧地盯住孙祭酒,竟然咕咕长鸣起来! 那声音是撕心裂肺,久久不绝。 吕文祖一惊,伸手拂开自己案上铜簋的盖子,果然也是一只鸡头,昂首哀嚎。 从热汤里冒出一只会打鸣的鸡头,这是何等诡异的场面? 殷色可瓠采亭两个女孩是齐齐变色,簌簌抱头,庆云也直惊得手足无措。 只有暅之正色掀开盖子,抓住簋中鸡头,直接拎了起来,那鸡头下裹了一只胃囊,只留了一个气口,胃囊的内侧似是被人埋入了包铜的竹片。 铜盖压住的时候,那胃囊定是瘪气的,一旦有人移去铜盖,那几根包铜竹片便会弹起将胃囊撑开,通过预先掏空的鸡颈吸入空气。 在经过改造的气口下加了一个类似竹哨的结构,故而能发出尖锐的叫声。 在座的都是习武之人。 尤其是诸位男士,见暅之艺高胆大,已是围拢过来,看他一边拆解,一边讲说,戳穿眼前鬼蜮伎俩。 两个女子虽不敢看,但也都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吕文祖听明所以,一声冷哼,扯下那道绸符,向暅之问道, “祖少侠,你是道门中人,可识得这道鬼符?” 暅之瞥了一眼,不屑道, “这只是一道寻常的催命符,并无宗派可言。 我虽在道门,对这些唬人的把戏,却也是不信的。” “催命符,崔命符? 难道这是崔家搞得鬼,来寻我们晦气?” 吕文祖虽然没有开始彻查下人,但他也知道对方既然能在自己的地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是有强大的幕后黑手操纵,不会落下明显的马脚。 而他刚刚从武川回来,一时半晌甭想摸出什么端倪。 于是递了个眼神给孙祭酒和自己的儿子,这两个人一直待在洛京,如果有人刻意想给自己好看,他们应该会比自己多嗅到些风声。 孙祭酒一声冷笑, “虽然眼下没有证据。 但有胆子,有能力,有动机做这件事的,想来也只有崔家了。哼,催命符! 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催……” 孙祭酒话音忽然含糊起来,继而逐渐凝固,凝固成黑色的血块,从五官里溢了出来。 话语最后的那几个音,似乎是要说“我的命……”, 但那声音嗬嗬然就像出自一个溺水者最后的呼唤。 旁人只能从他扭曲的表情,唇齿的抖动和汩汩的怪叫中勉强分辨出来。 “梆……梆……梆……”三声间隔很长的梆子响,这夜才刚刚入了更,已是催了一人命,厅中众人愁正浓。 “毒,毒?怎么可能!”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