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龙泉新硎试锋芒(五)-《宰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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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韩冈就是不愿意在旁边看着热闹。他以一介布衣撬动秦州官场变局,如今已经能在王安石面前说上话,如何不能让朝堂为之动摇。那座光鲜亮丽的舞台,他暂时还不能站上去,但在幕后推波助澜,也不失一桩快事。所以他方才出谋划策,所以他现在兴风作浪。而且既然已经决定站在变法派这一边,韩冈自然不会再想看到王安石犹豫不决,最后走向记忆中的变法失败的命运!

    可是王安石他们如今做得最多的就是辩解,因为王安石不愿意用上与自己的反对者同样的手段——他深知如此去做的后患。

    一旦他们这么做了,牛李党争可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一旦变法派不再局限于就事论事,开始攻击反变法派的人品、策略、用心,那样……就是党争的开始。不再是因政策才划分出来的派别的争斗,而是党同伐异,不论对错,只论党籍。王安石暂时还不敢这么做。

    但在韩冈看来,韩、文、司马等人可没这样的觉悟。他们不断攻击变法派的人品,攻击变法派的政策,攻击变法派的用心,好吧……只要跟新法挂上钩,没有一件事他们不攻击的。

    党同伐异,不论是非,这不是党争是什么?

    既然反变法派已经跟疯狗一样疯狂乱咬,宁可自己一身膻,也要把新法拉下马,那就该反咬回去。谁的身上都不干净,韩琦、文彦博都不是清白纯洁得跟刚出身的婴儿那样屁股干干净净的人物,韩琦在相州没少夺人田产,文彦博在仁宗朝勾结内宫的事也还没洗干净呢,在老家也是一样一身是冤债。

    党争并非好事——这是对天子来说的。因为一旦党争开始,就必须分出个胜负,就像唐时的牛李党争,又或是庆历年间的吕范之争,非得将对手一网打尽不可。即便是天子,也无法置身事外,更不能像过去的一年里那样和着稀泥,玩什么祖传的‘异论相搅’,必须旗帜鲜明的选择一边。最后的结果,就是得到天子支持的一党,把所有的敌对党人,赶出京城,赶出朝堂——自然,在现阶段,只会是新党。

    这些道理,王安石他们岂会不明白,在座的几位都是对历史比韩冈精通百倍的俊杰才士,何事不能看得通通透透。只是他们在朝中站得太久,牵连太多,投鼠忌器,不敢下手而已。

    王安石他们即便是家中窜进一只老鼠,也会因为顾忌着周围全是易碎的瓷器,而任其啃着米缸里的存粮,但韩冈却不介意拿起官窑的雨过天青去砸蟑螂。

    因为他是初来乍到,因为他关系全在秦州,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京城掀起多大的风浪——除了在座的五个人外,没人会相信是一个从九品拉开了党争大戏的戏幕,即便是曰后传扬开来,韩冈只需一声冷笑,就能为自己洗个白白净净。

    ‘我只怕事情闹不大!’韩冈没说出口,但王安石他们都听明白了。

    王安石轻轻摇头,曾布低头沉思,章惇面露微笑,王旁目瞪口呆,而吕惠卿则在心中暗骂着王韶不会带眼看人,

    ‘他哪里是张乖崖?……

    ……分明是贾文和!’

    注1:翻看熙宁二年到熙宁五年这一段时期的史料,就能发现新党实在太好人了。史书上满篇都是旧党的攻击和弹劾,把附和变法的大臣说成是猪狗不如,主持变法的说成是歼佞小人,连王安石这样道德和人品都挑不出错来的人物,也有十条大罪和辩歼论等着他。而新党一派却少有如此激烈的弹劾,连攻击对手人品的情况都很少见,直到熙宁五年后,变法有了成果,才彻底的把旧党势力从东京城清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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