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母亲与小兽-《长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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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渡劫者,不论妖魔人灵,皆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命。

    魅魔天生灵体,却无法化为己用,肉身孱弱,武力低下。

    城破之后,遭逢战乱的苦痛,身心折磨,再随着断水断粮,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红妆没能随自己的同伴一起出囚车,又硬生生饿了一夜。

    在几日前,她还是魅魔族首之孙,身娇肉贵至极,从未受过这般苦楚。

    寒夜,大风起,饥寒交迫的几个晚上下来,她终于扛不住,像一只瘦弱奄奄一息的猫崽子,窝在娘亲怀中,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手脚皆是冰凉的。

    她的娘亲抱着红妆,目光凄惶无助,她忍不住朝着宁非烟的方向看过去,干裂的双唇之中含着恨怨的意味:“若非你恣意妄为,你的妹妹又何须受这种苦楚?”

    宁非烟没有说话反驳,心中却是升起一抹冷嘲之意,她与红妆皆是血统良纯的魅魔,钩蛇一族舍得其他人死,却是舍不得她们二人就这样烂死在囚车之中。

    如今不过是给些苦头吃,这便熬不住了,若是等到了钩蛇的领地上,那才是真正如临地狱深渊的日子。

    百里安发现,那个母亲对待自己两个孩子的态度差别十分大。

    她十分珍视红妆,对宁非烟却十分冷漠疏远,这种感觉……很像是如今在冥洲王城时,宁非烟对待红妆的那般态度。

    彼时红妆容颜丝毫未损,反倒是宁非烟面上有着青墨伤痕,多年之后,红妆面容尽毁,巧妙的是,她毁去的那半张脸的位置竟然与宁非烟的脸上的伤痕在同一处。

    看到这里,百里安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舒服。

    囚车里的魅魔女子基本都下了车,被不同的钩蛇带到了隐秘的地方兑换食物。

    母亲摸着肌肉薄削,几乎瘦成一把骨头的小女儿,她强忍着心酸地泪水,眼中多日以来的坚持倔强,在看到女儿日益虚弱憔悴的面容下,终于逐渐崩溃瓦解。

    她将红妆搂紧,在她发梢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将她抱住推给了宁非烟。

    她看着同样瘦小的宁非烟,眼中的慈爱逐渐散淡消失,仅剩逼人的阴郁:“护好她。”

    宁非烟被她推过来的力道撞地往后踉跄了一下,她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个扔完一句话,整理衣裙就准备离开囚车的女人。

    少女脸色近乎苍白,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胸中千万道坚持的信念都在崩塌。

    女人在囚车上整理这憔悴的仪容,抚平裙摆,正欲跳下车去,袖口忽然一紧,她皱眉回首看着拽紧她衣袖不松手的少女。

    “不要去。”她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微哑,垂在一侧的手腕伤口隐隐有些溃烂发炎,苍白的脸颊间有着一抹不健康的潮红,整个人似是在发着低热。

    对上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女人只觉得耻辱,羞恨种种复杂的情绪烧得她五内俱焚,她一只都不怎么喜欢自己的这个大女儿。

    在她出生那一年,她身子大出血,为了将她生出来,几乎耗去了大半条命。

    她当是就觉得这个孩子就是上苍派来惩罚她的祸害,宁非烟一出生面上就带着那宛若符咒一般的青墨胎痕,

    魅魔一族素来自重美貌,自古以来莫说丑陋之容,即便是平平无奇的相貌也不曾出现过。

    宁非烟的诞世引来了族中巫灵特意为其占卜一挂。

    她犹记当年那张占卜演算,灵幡无火自焚,巫灵一边口吐鲜血,一边骇然道:“厄摩古文,此子天生含厄摩古文,乃大煞也!”

    说完,那名德高望重的年迈巫灵就因此结束了自己漫长的生涯。

    厄摩古文乃是远古煞魔的产物,唯有历代魔君的君库之中偶有珍藏这宛若禁忌般的魔文。

    一出生便被冠上‘大煞’之名的宁非烟自是遭受着族人父母的冷落与忌惮。

    后又逢南荒古魔引发战乱,宁非烟被她的父亲当成质子送往南荒,求来了十年短暂的和平,幸得冥洲出来的一名魔将血洗南荒。

    宁非烟于那场屠杀中活了下来,被送回了北渊之森。

    而当她回到故土时,她的母亲早已再诞新女,全族上下,和睦美满。

    就当所有人都遗忘掉了那段不堪的往事,毫不设防的,在不被任何人期许之下,她又擅自地……回来了。

    宁非烟的回归在她眼中就像是一根醒目的毒刺,要坏掉她的氏族,要坏掉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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