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章? 我来了,我就在这里,我将与你同在 (下)-《盛唐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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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每年各监各署,自己就能赚回百吊,千吊铜钱,谁还用再去户部求爷爷告奶奶?大伙通过正经手段,就能令荷包鼓鼓,谁又何必想方设法冒险去贪污那点儿公帑?!

    “秦法,这是秦法!张主簿,你拿秦法蛊惑陛下,有何居心?”就在大伙想的开心之际,卢征明的叫嚣声,又传入了耳朵。比傻狗吠日,还要让人厌烦十倍。

    “的确,秦代制造军械,采用过类似办法。只是没这么精细罢了!”既然自称为秦墨传人,张潜当然在闲暇之里,对秦代历史与传闻,下了一些功夫。此刻听卢征明居然拿秦法说事儿,立刻笑着坦然承认。

    不理睬对方眼里的错愕,顿了顿,他便快速补充,“可是,书同文,车同轨,也是秦法。建造驰道连接九州,还是秦法。甚至我大唐的正从九品三十级官制,亦摆脱不了秦代官制的影子。秦法虽酷,却并非样样皆是恶法。更何况,我大唐只是择其善,去其恶!”

    实在厌烦了继续被这姓卢的纠缠,不待此人开口挑刺,他又朗声补充道:“何为善策?张某以为,凡立国利民之策,皆为善策。哪怕其来自秦汉,亦可学之。更何况,你我脚下之地,原本就是秦土。若是因为厌恶秦国之一切,便抛弃之。大唐之都城,就应该在洛阳,而不是长安!”

    “你,你……”卢征明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反驳,直气得胡须乱颤,眼前阵阵发黑。

    周围的“技术官僚”们,却很少有人同情他。纷纷笑着替张潜锦上添花,“张主簿所献的这个流水线制造之术,不仅仅可以应用于风车和机井,工部每年所造的各种器物,其实都可以采用此术!”

    “军器,关键还是军器。若采用此术,甲胄弓弩刀矛等物,造价也可以降低一半儿!”

    “非但节省成本,还可以随时更换相同的部件儿。特别是用于车驾,每次修理,都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

    “嗯!”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虽然是个没主意的人,但今晚的争论,谁输谁赢,却毫无悬念。所以,很高兴地手捋胡须,他笑着点头:“张卿真是博学多才,胸中居然还藏着如此利国利民之奇术!甚好,甚好,最近都水监向朕汇报,京畿周围多处秋雨淤积,而钦天监又向朕示警,马上会有更多的风雨到来。朕就按照你献上的妙法,让将作监立刻开工,打造五百具风车和机井,交给都水监缓解京畿水患。若是试用结果好,明年便可推向全国!”

    “陛下圣明!”都水监、钦天监的芝麻官们,齐齐躬身。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喜悦之中带着轻松。

    “臣等替京畿百姓,拜谢陛下鸿恩!”花花轿子人抬人,眼看着张潜平步青云势不可挡,那些先前跟他一起等候参加追朝的小芝麻官儿同僚,也都纷纷向李显躬身,帮忙营造气氛。

    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被拍得好生舒坦,当即,就在自己心里,将原本准备赐给张潜的赏格,又提高一大级。然而,还没等他酝酿好说辞。太仆卿纪处讷忽然手捂嘴巴,低低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立刻,有小宦官冲过去,帮此人敲打脊背,疏通气血。而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紧跟着就有一个身穿御史服色的人快步出列,“圣上,臣监察御史蒋岸,弹劾军器监火药署主簿张潜,勾结地方官员,伪造出身履历。还请陛下明察!”

    “怎么还没完了?”周围的”技术官僚“们,纷纷朝蒋岸怒目而视。应天神龙皇帝李显,也紧紧皱起了眉头。

    朝堂上有派系之争,乃是正常现象。作为皇帝的,有时候还巴不得朝臣们分成几派,互相挑刺,以更方便他驱策臣子出力卖命。

    但凡事都得有个度,今天明明李显这个做皇帝的,已经多次示意,准备重用张潜。还有人不断跳出来拦阻,就未免太不把皇权当回事了。

    并且,纪处讷身为太仆卿,却针对一个小小的八品主簿屡屡下手,实在也有些不顾身份,也过于违背常理。

    然而,那监察御史蒋岸,明知道自己有可能犯了众怒,却坚持不肯回头。又向前走了几步,继续朗声补充,“据微臣所知,张主簿是三个多月之前,才从深山里走出来。然而,他却落籍于渭南,并且成了郯国公同族。此事,实在过于匪夷所思。其背后的种种舞弊之处,朝廷应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嗯?卢卿,可有此事?”李显只知道张潜是墨家子弟出世,却不知道他曾经买过假户口,顿时疑心病就又发作了,看向吏部侍郎卢征明的目光,冰冷得宛若两把钢刀。

    ‘你个天杀的记处讷!卢某为你鞍前马后不辞辛劳,你竟然背后捅卢某一刀!’卢征明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刹那间,在心中将记处讷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如果张潜的身份是伪造的,那除了他本人难逃严惩之外,吏部上下,也得为此吃不小的挂落。毕竟,张潜被旨授为军器监火药署主簿,是出于吏部的举荐。

    而无论吏部当时有没有受过上意,基本为官资格考核这块,却是他们的职责,他们不能只是简单地走一个过场,就让张潜混进了官员队伍!

    正当卢征明急得焦头烂额之际,吏部员外郎张九龄,却非常仗义地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蒋岸所指控,并非事实。张主簿三个月之前,才从山中走出来,此事不假。但是,他落户于渭南的手续,却清清楚楚。”

    “嗯?”李显的主意,一变再变。皱着眉头看向张九龄,等着他继续做更详细补充。

    张九龄准备充分,丝毫不慌。换了一口气儿,继续补充,“今年夏天之时,陛下曾经有旨,大赦天下,着流民就地落籍,不限于大唐百姓。许多高句丽,突骑施、大食人,都深受此政之惠。而张主簿,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微臣曾经亲自去核查过其当时落籍的文书,每一份,都与官府给其他人的落籍程序,毫厘无差!”

    这就是张九龄的高明之处了,基层历练多年的他,早在张潜刚刚当上主簿之时,就已经意识到后者的身份问题,会是一个隐藏的大麻烦。所以他干脆偷偷派人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将整个落籍手续,从头到尾给捋了一个遍。

    如此,张潜依旧郯国公张公瑾的同族不假,两个便宜哥哥也仍然是他的便宜哥哥。但是,落籍时所依照的,却不是那份已经去世的张家老三身份,而变成了落实朝廷的安置流民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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