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6 睡不着的夜晚和四季列车-《环球旅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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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也没见多少人上车。
零星的几个乘客拎着包袱,摇摇摆摆地向车门走,瞌睡和等待把他们折磨坏了。火车安静地停在昏黄的灯光底下,像一个不喘气的动物,同样无精打采。
包间外的过道都很安静,似乎所有人都睡着了,陈晚安对面的上铺住着高战,他在打呼噜,有那么一会儿陈晚安仿佛觉得自己是住在成都的客栈,睡梦中,叶随风在自己的身边打着呼噜。
风卷起纸片和塑料袋在站台上飘,然后火车叹了一口气,动了。
灯光向后走,黑夜又来了。
窗外是缓慢移动的墨块,树也像山,远远近近,重重叠叠。
陈晚安放下窗帘,躺下来,感觉重新漂在了夜里,像一片树叶漂在水上。
接下来连眠浅也没有了,陈晚安突然精神很好,像是在黑夜里突然睁开了眼。
坐夜车的陈晚安几乎不能正儿八经的睡觉了,要么趴在床上看窗外,要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至多是眠浅,好像是睡了,又好像没睡,翻一下身心里都明明白白。
车轮耸动就在身底下,头脑里没来由地替它一尺一尺地向前丈量。
在夜车上陈晚安的心里很平静,可以说是平和,对失眠毫无恐惧,有种心安理得的感觉,安祥地飘动的感觉。
陈晚安觉得似乎只有在夜车上,而且是躺着,才能真正感受到黑夜。
大地也如此,火车在上面奔跑,听不见声音。
黑夜此刻开始开放,像一块永远也铺展不到尽头的布匹,在火车前头远远地招引着,如同波浪被逐渐熨得平整。
黑暗再次从大地上升起来,清爽地包容了一辆寂静穿行的火车。
陈晚安躺在其中的一个角落里,平稳地浮起来。
黑夜里的火车似乎只能看见它的头和一部分身子,没有尾巴,陈晚安看不见的后半个身子只是隐没在黑暗里,而不是断绝,它是不可断绝的。
甚至陈晚安也想不到还有铁轨的存在,因为它像两条明亮的线,与黑夜和沉静的大地格格不入。
那些阴影似的群山远远地避开。
如果夜色不是浓黑,就让十几户矮小的房屋和院落来到路边,陈晚安甚至能看见窗户里一点让人身子发暖的灯光,看不见人,或者只有人影在窗户纸上半梦半醒地晃动。
陈晚安想象出了没来得及收拾的饭桌,他们的轻微而又散漫的脚步声,一条窝在筐子里无所事事的狗,还有他们平凡狭隘的生活。
这些安宁的感受和想象是在白天里无法得到的。
陈晚安总觉得阳光底下的世界繁乱不堪,所有的东西都拥挤到你面前,把大地瓜分得七零八落,找不到一块可以安坐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忙呢。
他们就不能安静一下,让世界大起来。
他们停不下来,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而在他们顾不上的地方,一辆火车整装待发,只等阳光和尘土落下去,在看不见的时间里。
它从城市的边缘启动,一路都在扔掉那些忙来忙去的累赘,见到第一片野地时,夜晚开始降临,火车一头扎进去。
耳朵突然安宁,世界大起来了。
陈晚安就在这一辆辆傍晚开出的火车里,它们从傍晚出发,开往黑夜。
俄罗斯作家维佩列文有部名叫《黄色箭头》的中篇小说,讲的是一辆名叫“黄色箭头”的火车再也停不下来,带着一火车的人永远奔跑下去,失去了终点。
想逃离的人要么被扔出窗外,要么跳车摔死。
当然这只是一个有关人类的寓言,作家要知道的是,世界有一天真的疯了我们该怎么办。
陈晚安不知道人类该怎么办。
他只是想,如果自己就在这辆名叫“黄色箭头”的火车里,只要它永远行驶在夜里,自己一定会是那个甘愿留在其中的人,因为对与他来说,“黄色箭头”并没有把世界变小,恰恰相反,它让世界变得更大了。
夜,火车。
陈晚安的思绪在慢慢的放大。
又似乎在慢慢的缩小。
这一夜。
快过去吧。
……
清晨,陈晚安自然是早早的醒来。
虽说自己是昨晚最后一个上床睡觉的。
但是鬼知道高战和娜塔莎半夜聊到多久,到底是几点睡的。
甚至后半夜两个人有没有偷偷跑到一张床铺上去互相抱着取暖,这都是未知的。
不过想来不可能,毕竟这床铺太窄了,高战那样魁梧的身躯应该无法承受两个人同时躺下。
所以,第一个醒来的陈晚安在这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中安静的思考了一下人生。
拉开窗帘,外面已然天亮了。
景色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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