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望门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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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

    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从这简单的几句诗中,老太爷仿佛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战场,心境竟不谋而合起来,看向宛清的眼神更加的诧异复杂,她一个闺阁少女,何以有此心境,再看她的眼睛清亮纯净,看似怯懦,眼底却藏着淡淡的孤傲疏远,不禁叹道:“若是个小子,我也后继有人了。”

    顾老爷听了老太爷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看他神色不像是开玩笑,忙接过来一看,眼神也奇怪了起来,这才情这豪气他自愧弗如啊。

    宛清低头翻白眼,她不过抄了首辛弃疾的破阵子,怎么就跟后继有人扯上了,她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忙解释道:“这诗是以前见过的,当时就觉得跟祖父征战沙场一般场景,所以就用心记下了。”

    顾宛容顾宛玉正准备去看宛清写的什么好诗,听她这么说,随即冷哼道:“你倒是会投机取巧了,祖父让你作诗,不是让你抄。”

    顾老爷却不以为然,老太爷刚才说的是让她们写首诗,却也没说一定要自己做,再看这诗,竟是他以前都没看到过的,今儿也算学习了一回,若是宛清说是自个儿做的,他们也不会有疑,看来这女儿是个实诚的,这般想着,眼里就露出了愧疚之色,他以前也过问过她的才学情况,可这女儿立在跟前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个字出来,他便也没那心思再过问了,一段时间没见,进步不小,该是她教的吧。

    老太太和蔼的笑着,这孙女能在大夫人百般苛待中识文断字,还读了些诗书,用一根鹅毛竟写出这么一手字来,是个坚韧的,要真是个小子,她这一生也就无憾了,老太太想着,心里头就有些堵,儿子都三十五六了,还后继无人,三姨娘倒是怀上了,可男孩的希望只有一半啊老太太看着宛清,愈发的希望三姨娘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了。

    又看着宛清低眉顺眼恭谨的立在那儿,想了想道:“字虽写的不错,可这鹅毛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回去还是该好好练练字。”说着,又赏了宛清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气的宛容宛玉眼都红了,凭什么她投机取巧还能得赏赐,她们费心思自己做的诗却只得到一句夸赞啊,可是老太爷在这里,她们不敢放肆,心里却是将宛清恨上了。

    宛清识字是肯定的了,老太太愈发的中意宛清学管家了,又重新提了这事,顾老太爷和顾老爷平日里就甚少管内院的事,大夫人病了,自然由着老太太做主了。

    顾宛容见了心里就不是滋味,宛清定的那门亲虽然有些缺憾,可是却富足的很,纳采、问名二礼就送了四五十抬嫁妆来,将来她出嫁还不定有多少聘礼,心下有些后悔当时没应了锦王府的亲事了,白白让顾宛清捡了个便宜,那些东西本该都是她的才对。

    便向老太太道:“既然三妹妹都学着管家了,那我跟宛玉也在一旁学着,老太太一人是教,三人也是教,三妹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们在一旁也可以帮着点儿。”

    顾宛容都这么说了,老太太再不应,就是偏心,老太太笑着点了头,看向顾宛容的眼神却不似先前那么暖了,老太太岂会不知,顾老爷从不管后院的事,今儿却突然跑来跟她提管家之事,还不是她那个姨娘在背后怂恿的,想趁着大夫人病了,掌起后院的事,平日里就跟大夫人斗个你死我活,一旦掌了权,府里哪里还有宁日,若是她像三姨娘一般恭顺守礼,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顾宛容这才略微有些满意,想着二姨娘还等着她的消息,便告辞回去了,将今儿发生的事跟二姨娘一提,二姨娘就寒辣了眼睛,顾宛容也气呼呼,眼色复杂,不知在算计什么。

    宛清从春晖院出去,就觉着天有些灰蒙蒙的,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般,宛容宛玉也都参与进来了,这府里一大半的人是大夫人掌控的,也有不少二姨娘的,三姨娘素来深入简出,性子又温顺,不争不夺,她能依仗的只有老太太,可老太太也不会明着帮她,一切还是靠她自己来,背后使绊子的事定是少不了了。

    大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倒没那么生气,老太太让宛清几个帮着总比交给二姨娘的好,否则她就是躺在病榻上也不会心安,宛玉怎么说也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耳濡目染,这管家的事多多少少也都会点儿,她再让红袖跟着,还能让那两人欺负了去

    午饭用过后,宛清便去了春晖院跟宛容宛玉一起看帐,两人一人带着个得力助手来,宛清还是让梳云跟着,老太太见了,心下就有了几分心疼,她统共才五个孙女,宛芸已经嫁出去了,过的并不舒心,剩下的三个都在跟前了,还有个五姑娘身子孱弱养在院子里,压根就没近过她的跟前。

    宛容跟宛玉带着个帮衬来,独独宛清来去身边就这几个人,她都认识,少了倚仗。

    桌子上堆满了账册,好几大摞,都分好了,宛清见了,心下就有几分明白,也感激老太太,老太太这是一碗水端平,一个人选一部分,免得到时候混淆了,她吃亏。

    宛容宛玉却鼓起了嘴,依着她们的想法是,哪都插上一腿才好,就见老太太开口道:“上面分了三份,你们自个儿挑,自己合适哪个,就负责哪个。”

    宛容宛玉一听,便去翻看账册,自然库房最好了,两人抱着库房的账册都不想松手,“我选库房。”

    宛清在一旁翻着白眼,就近抱了一摞站一旁去了,任这两人争去,老太太再一旁看着,这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礼让谦恭都学哪去了,不由的把茶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严厉的道,“再争就都给我回去闭门思过去。”

    宛容宛玉这才送了手,差点儿忘了,这还是老太太的屋里呢,她们刚刚太失礼了,不由的垂了脑袋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立在那儿,只是心里没少骂对方。

    老太太皱着眉头,冷声道:“既然都抢着要,我也不偏着哪个了,抽签吧,抽着哪个是哪个。”

    宛清听了,忙将刚刚拎着的一摞放回去,那边秋荷就拿着纸条过来,宛玉先抽,剩下的最后一张才是宛清的,库房最终落在宛玉手里,宛清的是厨房,宛容管的是院子里的花草还有针线坊,府里其他事都由老太太做主。

    这下没话说了,宛容心里虽然还有些气,可也就忍着了,免得又惹老太太不高兴,忙拿着账册在一旁看起来。

    开始的时候,还好说,看着看着就枯燥无比,还要算起来,就更麻烦了,便让丫鬟在一旁帮着计算。

    梳云见了,心里就有些急,自己就该早些识字的,不然就可以帮着姑娘了,可见宛清在白纸上写着她看不懂的字,账册一页一页的翻过,竟比二姑娘四姑娘还要快,不由的睁大了眼睛,三姑娘这是走马观花呢还是真就能看懂帐又不敢问,怕扰了宛清的思绪。

    老太太坐在高处看着,暗自点点头。

    才一个多时辰,宛清便将几大摞帐本看完了,也整理清楚了,不由的松了口气,站起了身子,扭了扭脖子和腰肢,梳云见了忙朝她摇手,这里可是老太太屋,那些动作可不能做,宛清这才回过神来,忙站直了身子,抬起头,果然,老太太和其他人都望着她,忙讪讪的笑着:“坐久了,活动活动筋骨。”

    老太太没有生气,而是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都看完了”

    宛清点点头,老太太就诧异了起来,这可是近两个月的账册,还有她院子里的都在一起,才这么一会儿就算清了王妈妈忙将春晖院的账册拿出来看着,果然,跟先前算的不差,春晖院的账本是搁在最底下的,都准确无误,那其他的算的应该也错不了。

    宛清见老太太神色复杂,当下不敢大意了,暗自猜测是不是算错了,按说应该不会啊,这是小学生都会的加减法,外加一点点的换算,她应该不会那么大意吧

    老太太看着宛清,愈发觉得这个孙女不简单,这该是她头一回接触账册,阅帐计算竟如此之快,再看顾宛容顾宛玉有人帮着也才看了一半不到。

    宛清鼓着嘴立在那儿,宛容宛玉也都狠狠的瞪着她,她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挑了个这么容易算的,她眼睛都看的酸死了。

    宛清全都无视,她怎么着也上了十几年的学,比她们快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总不能叫她坐在那儿等着她们吧,她可是连老太太屋里买了几只鸭几只鸡都算清楚了。

    说起这个,宛清还真的狠狠的重视了一下,鸡鸭鱼肉也太多了点,宛清猜可能是因为年纪大的缘故,老人家喜欢吃一些软糯偏甜偏油腻的食物,其实长期以往这样,对身体是很不好的,特别是老太太现在年纪大了,这样更容易引起什么高血脂、高血压、冠心病之类的。

    老太太这段时间对她很不错,也很护着她,宛清不想老太太临老了这个伤那个痛的,等将来三姨娘生了孩子,她差不多就该出嫁了,三姨娘和还有那个不知性别的弟弟或妹妹还是要靠着老太太护着的,就更希望老太太长命百岁才好,便上前坐到老太太身边,手有意无意的把在老太太的脉搏上,帮老太太听听脉,状似不经意问道:“祖母最近食欲如何”

    老太太怔愣了一下,王妈妈倒是先反应过来,回道:“老太太食欲不佳,每餐都只吃一点儿就没了胃口,以前睡的也不安稳,近来因着安神香才睡的好一些。”

    老太太看着宛清,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就听宛清道:“我刚刚看帐的时候,发现祖母院子里食材大多鸡鸭鱼肉,虽不知道是如何烹饪的,但是太过油腻了,祖母吃着不太合适,所以才想问问。”

    这么一说,老太太眉头也皱了起来,确实油腻了些,这些日子见着就不想动筷子,那些燕窝莲子羹吃得多了,也腻乏了,又抬眼看着宛清,从小小的账册就看出这么些问题,果然是个细致的。

    王妈妈就没想这么多,她最关心的是老太太的身子,直接问道:“三姑娘可有法子改善老太太的胃口”

    宛清斟酌了一下,才道:“这一部分是饭菜的原因,一部分还是得靠祖母自己,祖母长时间坐着,身子就惫懒了些,要是多在院子里走上两圈,不仅胃口会好一些,身子也会结实不少,现在天虽然冷了些,可走上一两圈也不碍事。我倒是还知道几个清淡的小菜,不若晚饭的时候,叫厨房做来给祖母尝尝”

    老太太点点头,王妈妈在一旁笑着,“三姑娘说的跟上回孙医正说的一般呢,三姑娘要什么食材,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

    宛清想了想,去桌子上拿纸笔记了下来,锦蔬上素,清炒莴笋丝,肉末香菇,醋溜白菜,木耳山药,回锅肉,软烧豆腐,菊花青鱼

    宛清写了二十几道清淡可口的开胃小菜,干脆连做法也在一旁写上了,又写了好些粥,这个她最拿手了,前世祖母早上变着法子做粥给她养胃,她少说也吃过不下百来种粥,便挑着二十多道喜欢的写上,还有一些甜而不腻的开胃点心,一并写上,宛清这才发现,她会的东西真的很适合呆在古代,这会不会就是她能穿越的原因

    等到东西交到老太太手里的时候,老太太着实诧异了一把,写的很详细,就跟亲自做过一般,宛容宛玉瞧着就纳闷了,这个笨蛋会的好多,问道:“你都做过”

    宛清摇摇头,“没做过,但是吃过。”

    宛容宛玉眼睛就睁的更大了,她们都没吃过,她上哪吃的,难不成是三姨娘那儿定是这样的。

    不仅是宛容宛玉,就连老太太也是这么认为的,她可不认为将宛清教好是大夫人的功劳,那么便是三姨娘了。

    只是,宛容沉了眼色,手里的帕子一绞再绞,菊苑想要建个小厨房,大夫人推三阻四就是不同意,想起大夫人堵二姨娘嘴的那句要建小厨房除非二姨娘也有身孕,她心里就冒火那得等到何年马月。

    因着顾老爷常在二姨娘处用餐,厨房不敢克扣她的吃食,可远也没有大夫人和宛玉用的精致,现在就连三姨娘也比不上了,叫她如何不气,现在再看老太太对宛清的和蔼慈爱,她没差点忍不住去撕了宛清才好。

    宛玉瞧着名字雅致,便摇着老太太的手臂道:“祖母选几道做了,我们晚上就在这儿陪祖母吃,好不好”

    祖孙同乐,老太太自然不会拒绝,笑着应了,点了几道菜还有粥,想了想又道:“现在时候尚早,吩咐厨房做了菊花山楂糕来。”

    王妈妈拿着菜谱下去了,宛清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宛容宛玉还得继续看帐,宛清便提议老太太去院子里逛了一圈,赏赏菊花,没把宛容跟宛玉恨的牙痒痒,她们在这里看帐,她却陪着老太太溜达起来了。

    老太太兴致上来了,宛清便陪着她逛了好一会儿,等到厨房将菊花山楂糕做好,才回的屋子,吃着酸酸暖暖的糕点,老太太心情异常的愉悦。

    下午还听了宛容宛玉弹琴舞曲助兴,晚饭吃的也开心,等着她们都走了,王妈妈才对老太太笑道:“三姑娘写的这几道菜,奴婢让厨房以后轮流着给您做。三姑娘自上回大病一场后,跟三姨娘走的近了,会的东西也就多了,心思也玲珑起来了,倒是事事以您为先。”

    老太太点点头,笑的愈发的和颜悦色,“三姨娘原也是个大家闺秀,若非家道中落,也不会嫁到顾府为妾,她性子温润,不争不夺,也最是得均儿的心,均儿虽然嘴上不说,可毕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清楚着呢,只是今儿老太爷提到子嗣,我是不是该给均儿再纳房妾回来。”

    说着,老太太的声音就绵长了起来,因着老太爷是武将,战场上刀枪无眼,老太爷征战沙场时,顾老爷年纪还小,便留在府里给老太太照顾,老太太便有意将顾老爷往文臣方向培养,虽然武功也没落下,勉强也算得上是个文武全才了,可武艺比老太爷就差的远了,从事的也是个文官。

    所以老太爷今儿看见宛清的诗,才冒出那句后继有人的话出来,完全没把顾老爷看成他的传人啊。

    王妈妈听得出来老太太的伤心,这事老太太没少跟顾老爷提,可顾老爷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还有些不愿意,王妈妈也无力,顾老爷子嗣不少,可全都是女孩,这也是命中注定的了,便劝道:“大夫人当下病着,这时候纳妾,大夫人就更恨您了,不若再等个两三个月,那时大夫人的病也好了,三姨娘的孩子也生了,慧海大师虽说三姨娘的肚子可男可女,可奴婢看她毕竟生了三姑娘了,这一胎是男孩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不是”

    老太太听了心下有了些安慰,笑道:“你倒是会宽我的心,那就再等三个月。明儿就是端王妃的寿辰了,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吧。”

    王妈妈点头回道,“都准备妥当了,只是大夫人病着了,这寿礼由三个姑娘去送,”不太合适吧

    老太太也觉着有些不妥,总不能叫她去送吧,想了想道:“明儿派个得力的送她们去,宛清宛玉跟端宁郡主也熟,解释一番也不算顾府失礼。”

    端王妃寿辰这日,宛清、宛容、宛玉三个兴致勃勃的上了马车,往端王府而去。

    远远的透着帘子就看见有好些马车停在端王府门前,端王爷是当今皇帝的胞弟,颇受皇帝器重,更是群臣百官巴结的对象,今儿可谓是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端王府的小厮身上系着大红的绸缎,脸上洋溢着喜气,端王妃的寿辰有好些年没有大办过了,原本病入膏肓都快要去世了,却意外的好了起来,这可是端王府今年最大的喜事啊。

    顾府的马车停在后面,缓缓前进,宛清透着帘子瞧着外面,远远的见一个衣裳普通的中年男子拎着一包东西就要进王府,却被小厮拦住,“走走走,王府不是随便是谁都能进去的,没有请帖的闪一边去,别在这里碍事。”

    男子弯腰作揖,那小厮就是不让他进去,还将他手里的贺礼给扔远了,男子也被他推倒再地,艰难的爬起来,起捡地上的贺礼,再抬头一瞬间,宛清心都扑通一下跳着,那人跟三姨娘长的好像,尤其是那双眼睛,梳云早下了马车,就站在宛清的外面,宛清忙掀了帘子,吩咐梳云道:“你去看看那人。”

    宛玉也凑过来,见一个消瘦的人靠着墙壁匍匐着,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一个乞丐而已,你理会他做什么,别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了正事。”

    宛清心下就不悦起来,人家不过是撂倒了点,怎么就是乞丐了,再看人家虽然粗布烂裳,可眉宇间自有一股清凌骨气,她瞧着就觉得亲切的很。

    梳云朝宛清点头,按着宛清的吩咐过去扶着他,男子感激的点头谢道,梳云也惊呆了,这人的神情真的跟三姨娘好像,想着三姑娘特地吩咐她,定是让她多问两句的,便问道:“公子可还有什么家人没有”

    男子怔了一下,半晌才哑着嗓子道:“该是没有了吧。”声音有些遥远,神色也有些凄怆和落寞。

    该是没有了吧,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梳云同情的看着他,他年纪不过才三十多岁,头发却有些发白了,人也瘦的可怜,但是那双眼睛里的哀凉跟三姨娘无意时发出来的一模一样啊,便急急道:“你确定没了,我见过一双跟你一样的眼睛。”

    男子一怔,迫不及待的抓着梳云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期待,仿佛在黑暗中游走突然抓住一丝光明:“她是谁她是不是姓凌是不是”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梳云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拽,头都有些发昏,一时想不起来,三姨娘姓什么来着,便要抽回被拽的手,“你先松开我。”

    男子这才反应过来,觉着失了礼,忙后退致歉,复又追问起来,梳云扭着眉头想,大家都是三姨娘三姨娘的喊,竟忘了她原本姓什么了,有些羞愧的道:“我不记得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

    说完,梳云便往回跑,宛清见她回来了,忙小声问道,“他是谁,可问清楚了”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声音里竟带着一丝的期待。

    有一次宛清见三姨娘对着块玉佩哀伤,她以为是思念她爹顾老爷,可觉着又不像,宛清也偶尔提及她爹,每每此时三姨娘总是眉目舒展,并没有半点哀伤之色,宛清便好奇的去问赵妈妈,赵妈妈本是不想说的,最后耐不得宛清的软磨硬泡,才支支吾吾的提了一句,那玉佩是三姨娘周岁寿礼言外之意,三姨娘是想念亲人了。

    “奴婢不知道,”梳云摇摇头,又抬头看着宛清,问道:“三姨娘是姓凌吗”

    宛清忙点点头,她曾在三姨娘绣的手帕上见过,三姨娘本名凌清音,梳云忙又跑了过去,男子急切的看着她,见梳云点头,他的眼眶就红了,眼泪跟着就出来了,梳云吓坏了,扭着帕子站在他跟前,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宛清坐在马车上,心里也很急,宛容宛玉见她那样,嗤之以鼻,马车也行至大门口了,有两个穿着上乘的婆子迎了上来。

    “可是顾府的几位姑娘可算等着你们几位了,我们郡主在后院早备了点心,等着呢。”其中一个稍胖点的婆子笑得两眼一眯,很热情地说道。

    另一个婆子便躬了身子将人往院里引,宛清瞥头看了眼梳云跟男子,复朝宛容宛玉道,“你们先去,我待会去找你们。”

    宛容宛玉狠狠的瞪了眼宛清,仿佛宛清掉了她们面子似的,恶言相向,“你少坏了礼数,你是什么身份,竟还让郡主一等再等,别以为是郡主亲自下的帖子邀请你来的,就可以摆架子,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上回在定远侯府宛清说她坏了规矩的事,宛玉可是一直记着的,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错过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不守规矩才好。

    宛清神色淡淡的瞥了她们两人一眼,朝两个婆子道:“麻烦郡主久等了,只是我有点儿急事,要耽搁些时间,烦请代为向郡主赔罪。”

    两个婆子笑着应了,眼前这位可是郡主一而再再而三交代的贵客,她们哪敢怠慢,再说这位顾三姑娘神色温和,对待她们下人也是和颜悦色没有半点倨傲的架子,她们瞧着就喜欢。

    若非真没急事,怎么会到了王府门口还不进去的,倒是另外两位顾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奚落自家姐妹,真是半分情面不留,便朝宛清福身道:“顾三姑娘有事就先去忙,奴婢差人在门口候着便是。”说完,带着宛容宛玉进了王府。

    宛清转身便去寻梳云去了,端王府另一边,一辆豪华贵气的马车停靠在那儿,四个角上缀着珠串儿轻声晃动,左右摇摆,冷灼双目注视着宛清,面无表情的开口,“顾三姑娘没有进端王府,我们还进去么”

    掀开一角车帘,莫流宸也看见宛清了,眉头微皱,脸色也有些难看,笨蛋,在家被欺负出了门还是被欺负,她的伶牙俐齿难不成搁在家里没带出来她这又是要去做什么

    冷灼将马车赶至宛清的身边,莫流宸掀开帘子,黑着一张脸看着宛清,“上车。”

    宛清抬头瞥了眼莫流宸,又看着梳云,顿了一下才道:“我有急事。”

    莫流宸当即眼里就窜出来一簇火苗,扫了一眼那个瘦不拉几的中年男子,语气冷硬,“你们几个都上来。”

    他的话才说完,冷灼已经去拽中年男子了,男子体虚,冷灼又是练武之人,一下就被扔上马车了,宛清狠狠的剜了一眼莫流宸,由梳云扶着也进了马车,梳云最后也进去了,只是她爬的时候有些艰难,结果被冷灼拎着衣领就给扔了进去,梳云气的牙都痒痒,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进了车内,宛清理都不理莫流宸,直接问中年男子道:“凌清音你可认识”

    男子连忙点头,复又焦急的问道:“她还活着是不是,她现在人在哪儿你是她什么人”

    一连窜的问题,简直就是反客为主,梳云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别急,先回答我家姑娘的问题先。”

    男子这才敛了神色,坐正了,宛清见了就有些想笑,她这又不是审犯人,用不着这么拘谨,“你叫什么,跟凌清音是什么关系”

    男子神色一凛,又多看了宛清两眼,莫流宸在一旁看着就有些生气,这男子也太不知礼数了,恨不得扯下面具给宛清戴上才好。

    男子思量了一下,她知道凌清音应该不是巧合,再看她也不像个坏人,这才开口道:“在下凌清衍,与凌清音是双胞胎兄妹。”

    宛清心下便安了两分,梳云却是睁大了眼睛,这个穷困潦倒的男子是三姨娘的兄长,那岂不就是三姑娘的舅舅了,难怪长的跟三姨娘有几成相似呢。

    莫流宸在一旁独自生闷气,从来只有他忽视别人的时候,头一回被人给忽视了,还是因为一个潦倒穷困到不行的中年男人,心里真是百般不是滋味,气的直拿眼睛去戳宛清。

    中年男子见宛清半天没发问了,急的心里就被猫挠一般,忍不住再次出了口,“她是不是还活着”

    宛清点点头,男子当即红着眼睛笑了出来,活着就好,宛清见他是真的欣喜,也不再多说,吩咐冷灼将马车停到一处客栈,将荷包里的十两银子拿出来给她,“先在客栈住下,我明儿会派她出来找你。”她指的自然是梳云了。

    男子拒不接受,梳云实在受不了他的迂腐了,拿过银子直接塞他手里了,“让你接着你就接着。”

    男子这才红着脸接下,又道了谢,并说明有了银子就还给宛清,这才由冷灼扶着下了马车,进了客栈。

    “他是谁”男子一走,莫流宸就忍不住问出了声,否则得憋死。

    “十有是我亲舅舅,”宛清幽幽叹道,心里却想着要是三姨娘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莫流宸瞪大了眼睛,端正了神色,他是绝对没想到能撞到宛清认亲,还好刚刚没表现的失礼,不然留下了个坏印象就不好了,他刚刚瞪了人家几眼应该不算失礼吧。

    马车掉转了个方向,朝端王府而去,在王府前停下,宛清和梳云下了车,马车便又调转了个方向,走了。

    宛清回头看了眼马车轱辘带起的灰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是来给端王妃祝寿的么,怎么又走了

    守在门口的婆子见宛清回来了,忙又迎了上来,态度恭谨的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端王府何曾对谁这般毕恭毕敬过啊,再看她穿戴也才一般啊。

    婆子将宛清领至内院正厅,屋子里坐了好些人,端王妃坐在罗汉床上,脸色比上回见到的又好了几分,她身侧坐的是她未来的婆婆,锦亲王妃,端宁郡主就站在端王妃身侧,看着宛清,甜甜的笑着。

    宛清忙上前给她们行礼,行完了礼再正式给端王妃拜寿,送上一个五福的荷包,里面装了十二粒牡丹香,是为给端王妃拜寿特地制的,端王妃笑着收下了,夸赞了宛清几句后,端宁这才上前拉着宛清,嘟着嘴道:“宛清姐姐,刚刚我还以为你有急事来不了,要等上好久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宛清歉意的一笑,“没先来给王妃拜寿,失礼了。”话才说到一半,宛容宛玉就上前瞪着宛清,“她哪里是什么急事啊,不过是在端王府门口遇见了个叫花子,寻他去了。”

    这话说的,根本就是在指责宛清将个叫花子看的比端王妃还要重要,宛清才懒得搭理她们两个,她们两个根本就是借故撒气,气她有牡丹香都不献出来给她们,让她们拿去讨好端王妃。

    端宁郡主却是皱起了眉头,“王府门前怎么会有叫花子呢”

    宛清笑道,“哪里是什么叫花子,不过是个想上门送贺礼的宾客而已,因为没有请帖进不来,又不小心撞了墙,受了点伤。”

    端宁郡主这才点点头,这样的事情王府确实多了去了,便对宛清道:“就姐姐心善,往日遇到这些人都不用理会的,下人不让他们进来,他们自然就会走了。”

    这时,一个花容月貌,娇俏可爱,年纪约莫十四的姑娘上前,朝宛清嘻嘻笑道:“刚刚在府外我就见着姐姐了,只是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姐姐就上了辆的马车,姐姐,那个戴面具脾气很坏的男子是谁”这个女孩是右侍郎千金,郑云姿。

    宛清一时怔住,没料到这么个可爱的姑娘说出来的话竟这么出人意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私会啊,罪名可不小,果然,她的话才出口,宛容宛玉就投来置问的眼神。

    宛清朝郑云姿笑了笑,“既看见了戴面具的男子想来也该看见锦亲王府的标志了,世子爷不仅心善,脾气也很好,还特地送了人去客栈呢。”

    郑云姿一听,立马闭上了嘴,锦亲王妃可还在这儿呢,她说世子爷脾气不好,那不是成心惹王妃不快么,她是没料到宛清竟承认自己上了马车,否则绝对不会开口了。

    听到马车里坐的是锦亲王世子,宛容宛玉就息了火气,还以为是去见谁了呢,宛清跟他定了亲,这见面就不能说是私会了,充其量也就是有些于礼不合而已,再看锦亲王妃的样子,根本就没半点责怪宛清不守礼的意思。

    不过一人说他脾气很坏,一人说他脾气很好,相比较而言,她们还是比较相信郑云姿的话,她们原先也打听过,听说世子爷脾气可坏了,见谁不顺眼就砸谁,就连自己府里的人见了他都撒腿就跑离得远远的,还没进门就被人家吼了,嫁给这样一个人,宛清以后的日子可想有多凄惨了,这般想着,就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锦亲王妃笑着看着宛清,她没想到宛清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还维护宸儿,想起今儿在马车上,宸儿戴的那个面具,是因为她曾说了句极美,所以宸儿才戴着面具不给她看的吧,宸儿还是那么别扭,可也不能一辈子都戴着面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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