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心系天下陈阁老-《大靖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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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功,大靖次辅,麒麟阁副掌院。
名义上地位仅次于原中书令萧元正,位居东靖文武百官次席,威隆十载。
太宗时,在某次奏对之际,以‘下臣以货事君,中臣以身事君,上臣以人事君’之言名扬内外,遂拜官麒麟阁大学士。
这位曾为了太子夏侯淳先后辞去左相之位、礼部尚书等的老人,来到朔州城后并未作威作福,更未曾有一丝欺压擅权之举。
嘈杂喧闹的朔州城后营,自各方筹集的粮草正源源不断的搬入营中,甲士搬粮时脚步匆匆,一位老人则带着两名亲卫巡察军粮,防止商贾以次充好,军粮多以粟米为主,再辅之以家畜肉干、野兽腊肉以及战死的马肉与驴肉等,不过万不得已,将士们不会食用马肉。
老人不时检查粮食是否出现变质、受潮、发霉、朽烂以及缺斤少两等情况,确认并无大碍后,便继续前行,时不时再搀扶一下士兵,推了推运输粮食的板车。
中间时不时有甲士磕碰到老人,他也毫不介意,反而扶一下对方,以免其摔倒。
他边走边对兼职粮官阎稻吩咐道:“军粮储存事关重大,切记主要防潮,更不可裸露在外,再加派人手严加看管,无关人等不可靠近。”
阎稻历练的愈发稳重了,当即抱拳道:“阁老放心,卑职定然不会出现差错。”
老人脸色一缓,瞥了他一眼,“值守士兵必须昼夜巡逻,以防奸细毁粮、烧粮或盗粮,人手不够就去李将军要。”
“另外,战马草料也不可疏忽大意,出了差错不仅战马挨饿,骑兵也没有用武之地,到时候上了战场,失去机动性,咱们的将士们只能被动挨打,成了活靶子。”
“喏!卑职记下了!”
“嗯,你办事我是放心的,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可掌握着咱们上万大军的饭袋子,出现任何差错本阁都要拿你祭旗。”老人轻轻点头,瞥了一眼粮官后,见他脸色一白后,他语锋一转,“当然,此战后,本阁亦会论功行赏的,自然少不了你们。”
那人脸色一缓,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卑职明白!”
老人摆了摆手,“嗯,去忙吧。”
待粮官走后,他似有所觉,下意识转身。
只见一位丰神俊逸的青年带着几人缓步走来。
青年走近后,看着四周匆匆将士,看着他们身着单薄冬衣,寒冬虽去,但凉风袭来,仍有丝丝寒意。
地上泥淖稀烂,人呼马嘶,喧闹中嘈杂一片,不时有人大呼小叫,但更多的则是有条不紊,乱中有序。
陈功上下打量了一眼青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容,颔首道:“精气神倒是足了点。”
青年正是夏侯淳。
他目光复杂,轻声道:“委屈阁老了。”
慕容烟默默地注视着这位老人,竟不由自主地生出敬意。
即便是高傲如天心都沉默下来,仔细打量着这位曾经的大靖中枢阁老。
识蝉双手合什,对着老人言道:“昌国寺识蝉见过陈施主。”
老人脸色平淡,轻轻颔首。
当年佛道之争时,大靖选择站到道门阵营,联手将佛门赶回西域。
而今时过境迁,太子殿下引佛门入局,以抗衡道门,他暗叹一声,只能说一饮一啄皆有天定。
陈功拍了拍夏侯淳的肩膀,卷起袖子,将地上掉落的一捆苜蓿抱起,放在路过的板车上,笑道:“先帝临走之前,曾拉着老臣的手,问我以何事君?殿下可知老臣如何回答的?”
夏侯淳摇头,示意不知。
老人拍了拍手上灰尘,目光悠远,轻声道:“我说,皇帝以身侍万民,臣便以命奉皇帝。”
夏侯淳扶着老人,脑中想着龙榻边君臣奏对的场景,眼神不由一阵恍惚,他脱口而出:“想来太宗爷定然十分欣慰。”
老人失笑,骂道:“狗屁!他老人家气得直接坐了起来,指着老臣的鼻子就骂:滚你娘的,你陈功吃的是我夏侯氏的俸禄,又不是什么天下万民的,你给朕记住了,你忠的皇帝,而不是什么天下万民,日后死要死在任上。”
两人身后天心闻言一怔,冷若冰霜的秀目中第一次出现茫然之色。
慕容烟眨巴眨巴小眼睛,想了想,还是自动过滤掉这段话,万万不可影响太宗皇帝在她心目中神明神武的光辉形象。
倒是识蝉深以为然,显然对那位将佛门驱逐出境的罪魁祸首了解颇多,什么狗屁的英明神武,皇帝这种怪物永远都是天下最自私的。
尤其是像太宗皇帝这种刚愎自用的存在,更是怪物中的怪物,他要果真以天下万民为中心,就不怕南下争夺皇位,让十余州县陷入战火,致使中原生灵涂炭了。
夏侯淳苦笑,这种蛮横态度还真有可能是那位太宗爷的口吻,毕竟当年跟道门貌合神离后,惹急了他可是敢拉上大靖跟道门同归于尽,不过也正是这种‘天王老子都要踩在脚下’的气势,使得玄宗前任掌教都不得不龟缩天都峰,数十年不敢下山,生怕被太宗半道伏击了。
当然,或许正是这种蔑视天下群雄的态度,使得玄宗不得不以卑劣手段将太宗爷害死。
凉风忽来,阴云骤集,老人当即变色,对着哨官厉声道:“大雨将至,让他们抓紧时间,要是让粮草沾一滴水,本阁活剐了他们!”
一旦军粮泡水,上万大军将会被活活饿死。
那种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四周闻言将士齐齐一颤,连忙埋头推车。
陈功揉了揉老腰,微微颦眉。
夏侯淳连忙问道:“陈阁老可有何不适?”
老人摆了摆手,随口问道:“你自沁州来,可见到了晏老头了?”
晏老头?
沁州那位鹿国公晏季道?
夏侯淳闻言一怔,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
见到太子这般模样,老人苍眉轻轻一皱,缄默不语。
夏侯淳垂头不语,仿佛铸了大错。
识蝉低眉敛目,下意识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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