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芙蓉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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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安的第二发还没射出,就听旁边又传来“嗖”“嗖”两声,下一瞬,两匹黑马前腿跪地,凄厉嘶鸣倒下。

    车又往前滑行一段距离,堪堪挺稳。

    万幸,没有翻倒在地。

    百步外的白杨树上,沈骁站在树杈之间,手还保持着那个触弦的姿势。

    衣摆被风吹起,嘴唇绷直,左脸颊上有未干血痕。

    谢安没顾得上回头去看,他从奔驰马上跳下,疯了一样扑到车前,拉开车门,正对上琬宜空洞的眼。

    她面无血色,头上钗环零落,看着门被打开,第一反应是瑟缩,然后才注意到是他。

    谢安闭一下眼,心疼的在滴血,他缓一下呼吸,过去抱她出来,让她在自己怀里,轻轻用唇去触碰她脸颊。

    只是啄吻,安抚的,带着愧疚自责。

    琬宜终于缓回神,乖顺窝在他怀里,漂亮眼睛盯着他下颔,手指碰上沾染的污浊。

    她指尖颤了下,声音抖的不像话,“谢安,你的吗?”

    谢安摇头,用手覆上她眼睛,不让她看见肩头伤口。

    他咬着她下唇,轻哼一声,“怎么可能,你男人天下无敌。”

    琬宜没说话,过一会,谢安便就察觉到手心湿意。

    他喉结动一下,没移开手掌,只是低头,吻她更深,轻轻哄劝,“琬琬别怕,没事了。”

    琬宜哭的更厉害,咸涩泪水顺着腮流向两人交合唇间,她喃喃,“我以为……”

    谢安不让她继续说,鼻尖贴着鼻尖,“以为我死了?”

    他笑骂,“怎么就娶了你这个败家媳妇。

    先是恶意揣测你哥,现在又开始胡思乱想你男人……”

    琬宜咬着唇,下唇充血,总算有一点红润。

    谢安移开挡着她眼睛的手,用拇指去揉搓她唇角,“你看看,爷是不是还活着。

    放心吧,这辈子不让你做寡妇。”

    他手指上滑,又触一触她额头,低语,“舍不得比你先走,再难也得挺着不是?

    家里还有个哭哼哼的废物丫头啊。”

    被他胡言乱语说一通,琬宜也没了那时阴霾,破涕为笑搂他脖子,“你胡说什么啊。”

    肩膀疼的撕裂一样,谢安没管,眉头未动一下,只和她笑,“说你啊。”

    他故意问,“我是谁啊?”

    琬宜贴着他脖颈,顿一下,小声回答,“谢安哥哥。”

    ……沈骁负手立着,目光落在那边相拥两人身上,过许久,才移开。

    张副尉站到他身边,轻唤一声沈校尉,而后抱拳,单膝跪下,双手将手中长剑奉给他。

    那样激烈厮杀,剑几乎要卷了刃,但剑穗依旧完好无损。

    沈骁把它护在掌心,保护完好。

    张副尉垂头,“属下知错。”

    沈骁手指拨过晃动剑穗,随后握住剑鞘在手心,声音轻轻,“你怎么能把它拿错?”

    张副尉失语,他知道这段剑穗对沈骁的重要性,也知自己真的犯下大错,不敢辩解,转而双膝跪地,叩了个头。

    沈骁没有言语,只把剑穗解下来,放进前襟位置,紧贴心口。

    这是他妹妹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唯一的。

    周围静寂无声,伤兵被抬到担架上,其余人都站立不语。

    沈骁又扫向那边马车边两人,谢安已经抱着琬宜往回走,他看着那纤瘦身影,怎么都觉得熟悉。

    心中有什么鼓胀着就要喷薄而出,却少了个出口。

    杨氏被谢暨安排在树林中躲着,现在才被接出来,她想去看看琬宜,但脚步虚软着,移不开步子,谢暨扶着她坐下,自己过去跑过看。

    他走在谢安身边,担忧和琬宜说了几句话,转而又看向谢安。

    谢暨不敢大声,只嗫嚅着,“哥,你肩膀……”

    谢安睨过他,摇摇头。

    谢暨便也只能作罢。

    那边,沈骁已经迎过去,冲谢安抱拳,“今日多谢兄台。”

    谢安颔首,并未多言。

    琬宜听见耳边声音,身子颤一下,谢安以为她哪里疼,赶忙低头瞧,只瞧见一截纤白脖颈。

    琬宜只埋在他肩头的姿势,沈骁走在两人身前,她看不见。

    眼前又晃过那抹碧蓝剑穗,琬宜心漏跳了一拍,手指攥紧谢安胸口布料。

    谢安赶紧拍她的背,温声哄,“琬琬,怎么了?”

    琬宜摇头,只手指攥的更紧。

    她心中有个猜想,大胆的,让她快要哭出声。

    没人注意到沈骁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原来她叫琬琬,不是他的妹妹。

    静默一瞬,沈骁又开口,还是那样清淡的嗓音,“你们的马都死了,继续赶路的话,便就用我们的吧。”

    他侧头,“兄台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

    谢安摇头,脸颊触碰琬宜头发,“有女人,不方便。”

    沈骁点头,“也好,那便就将马匹送予你们。

    今日之事,实在多谢,也为惊扰你们表示歉意,若有机会,请来府上做客,沈某定倾情款待。”

    谢安笑,“定然。”

    沈骁也弯唇,冲他拱手,“在下沈骁。”

    谢安空不出手,只含笑回应,“谢安。”

    ……耳边似是响起一声呜咽,破碎的,包含无数复杂情感,令人捉摸不透。

    谢安无法再放过她的异常,抬起她头,看着她满面泪水,心狠狠一缩,焦急问,“琬琬,你是不是哪里疼?”

    琬宜只顾摇头,启唇却说不出话,谢安眼底泛红,“给老子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那边,沈骁已经上马,往后再冲谢安和谢暨挥挥手,就要驾马离开。

    谢安听见琬宜小声喊了句,“哥哥……”

    下一瞬,她几近放声大哭,“哥哥!”

    沈骁后背僵直,不敢回头。

    琬宜哭的更凶,一遍遍唤他,“哥哥,哥哥……”

    张副尉惊讶看见,他们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校尉,杀敌不眨眼的校尉,眼角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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