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今年的油却好似不要钱似的,一旦下起来就没完没了。 方家在城郊有座庄子,家里的大姑娘近来郁郁寡欢,不大爱同人往来,便总在庄上住着。也就是因着前儿花神庙会和赏梨花的由头,下面一众丫头、嬷嬷们苦苦相劝,这才勉强接了几个帖子出门去了。 头一日毕,众人却都开始犯愁,这第二天该用什么说辞? 却不曾想姑娘出去转了一回后仿佛想开了,也不必人苦劝,径直丢下一句话就回房歇息去了: “明儿再去。” 众人面面相觑,回过神来后皆是欣喜不已,连连感慨定是花神显灵 在这个家里活了十多年,方姑娘总觉得像极了一潭死水,随着年纪渐长,家人的那些打算更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确实,她生在这个家,长在这个家,吃穿用度皆是长辈所赐,理应为他们分忧,可是,可是似乎所有的人都忘了,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次日一早,雨非但没停,反而下的更大了些似的,已经从牛毛变成针尖,枝头原本繁茂的梨花被风吹落不少,俱都可怜巴巴的躺在泥水中。 伴着细雨戳在车壁上刺刺拉拉的声音,马车摇摇摆摆的走着,偶尔溅起一两汪水花,方姑娘不顾奶嬷嬷“当心打湿衣裳”的劝阻,忍不住用手指挑开一角窗帘,透过朦朦胧胧的雨幕努力眺望。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看什么,在盼什么,只知道她眼下的行为实在有些大胆,若给父母知晓,指不定又是跪祠堂的家法。 想到这里,她的睫毛禁不住抖了抖,可马上又坚定起来。 她还是想去,哪怕不知为什么。 因连着下雨的关系,通往城内的一段路泥泞湿滑,今天来赏花的游人锐减,怕不只有昨日的四成,那稀稀拉拉的人/流应着满地飘零落花和漫天细雨,当真平添一份凄凉。 嬷嬷下车瞧了一回,苦着脸道:“姑娘,路很不好走呢,倒是几个亭子地势高,也还算干净整洁。” 方姑娘一颗心忽然猛烈的跳动起来,腔子里陡然生出一点儿没来由的期盼。她努力装的像平时一般冷静道:“我不过想出来透透气罢了,也好,就去昨日亭子。” 一群跟着的下人都松了口气。 老实说,他们实在不大明白自家姑娘平日天气晴好都不爱动,偏下雨天还出来转悠的心思。若是看景儿,难不成自家那一整座山不够看的? 可转念一想,富贵人家的姑娘、公子哥儿的,不都爱这么伤春悲秋的么?莫说下个雨,便是掉一朵花儿、一片叶子,突然就哭起来也是有的。这么一比较,自家姑娘只是安安静静去外面坐着看个景儿,又不执拗的在泥地里乱走,已经十分通情达理了。 天凉,众人便取了毡垫、挂帘等物,待到了凉亭一看,里头已有零零星星三五个人,当中一个穿墨绿色长袍的书生模样年轻人正在抚琴,其他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那书生似有察觉,抬头看时,恰与方姑娘看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觉心头突地一跳,胸腔内像有朵小花穿透重重迷雾悄然绽放。 两人略定了定神,便又迅速挪开视线,只心境到底不同了。 方家下人收拾停当,那方姑娘便打发他们回下头马车等候,或是爱玩的,也可随处玩耍,只略留两个人远远听唤就是。 那几个嬷嬷原本还不敢,可见自家姑娘眉头微蹙,似要发怒的模样,且这青天白日的,亭子里老的老少的少,唯独一个年轻人也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们一众仆从就在隔壁亭子里守着,想来也不会出事,便唯唯诺诺的应了。 雨忽然大起来,想走的人也走不了,只好暂时窝在里头避雨。 没人说话,一时只闻亭外雨潺潺。 任泽有一下没一下的摸弄琴弦,思绪早已飞出几万里。 他此刻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明知不该,可心底却不知怎的就凭空生出一股奇异的力量,细腻又柔韧,催着他出门,催着他步履匆匆的出城。 就像是令人窒息的黑暗中隐约透进来的一点儿光亮,只要见过一次,染上一丝,就再也不舍得放下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