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考虑到患者的情况,除了负责辅助治疗的职业经理人,治疗方案没有被告知工作室方的任何人。 担心喻堂的状态,心理咨询师原本还设计了温和缓进的暗示流程。真正开始进行治疗时,却发现喻堂在潜意识里对正常生活的渴望格外强烈。 喻堂比想象的还要更配合。 即使在这个状态下,他能够承受的压力,甚至依然比不少健康的普通人强出了不少。 喻堂的情况很罕见,治疗方案也特殊,研究参考价值很高。参与治疗的几个医生和咨询师详细记录下了全部治疗过程,通过工作室经理人提供的背景资料,逐渐构建出了喻堂近二十五年的人生。 留存的录像证据里,对一切治疗过程中模拟出的攻击性,喻堂都给不出任何反抗。他不懂得反抗,但也不懂回避,只是一味地把那些恶意和伤害吞下去。 吞下去,消化干净,再狼狈地跌跌撞撞站起来。 他没有过正常的成长环境,看着那些普通人触手可及的平凡生活,既羡慕又渴望,毫无章法地胡乱摸索,想要离那种生活更近一点。 他只是想像普通人那样,说话,做事,有一份工作,有一间房子,交朋友,出去玩。 可他运气不好,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这条路要他拼尽全力才能走得动,路上全是恶意和压力,堆满了繁重得好像永远做不完的工作,四处都是割得他鲜血淋漓的横生荆棘。 他一样样都承受下来了,摸爬滚打,一步步熬过去,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根本没有终点。 明明是这样温和坚忍的人,居然被生生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比我们预估的坚强好多。” 进行心理暗示疗法的五天后,被Darren请来的高级心理咨询师选择提前结束治疗,给出了患者状态达到目标效果的判定。 “短时间内,只要规避过强的环境刺激,可以开始接触新的生活环境。” 心理咨询师交出全部治疗记录:“考虑到患者的性格因素,独居的压力最轻,会更好些。” Darren不太放心:“没有人陪护没关系吗?” “患者没有自己会被人照顾的潜意识,做不出相关的心理暗示。”心理咨询师说,“找人来照顾陪护,反而会影响他适应新的生活。” 心理咨询师看着喻堂,笑了笑:“而且你一个人回家,会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是不是?” 喻堂站在心理咨询师身后,循声抬起头。 他剪短了头发,气色也好了很多。咨询师替他挑了件素净的白衬衫,外面衬着浅烟灰色的马甲,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清爽干练。 这些天住在医院里,不用到处奔波操心,不用承受任何心理压力。甚至随着治疗的逐步推进,喻堂已经渐渐忘了自己曾经为什么丝毫不敢松懈,为什么连安下心好好睡一觉也不敢。 这些年喻堂的生活范围都太窄,他还不到二十五岁,整整五年的时间,除了工作上的交集,社交关系近乎闭塞。 忘掉那些被填满的工作内容以后,喻堂的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 那些被逼出来的沉稳、从容、老成,被逐层剥离干净。喻堂迎着咨询师的目光,黑净的眼睛安静闪了闪,淡色的唇腼腆抿起来,就又看得见分明未脱的少年气。 “好了。”心理咨询师笑着拍他的肩,“回家吧,以后不会有事了。” 喻堂朝他弯下肩背致谢,轻声说:“谢谢您。” 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好好说话,他的嗓音温温哑哑,细听起来,语速依然会比常人有细微的迟滞。 “不客气。”心理咨询师比喻堂年长十几岁,哪怕结束了疗程,跳出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依然很欣赏这个年轻人,“以后有什么问题,还可以给我打电话。” 喻堂又朝他鞠躬。 喻堂想要说话,又因为暂时还没能恢复流畅的表达能力,眼睫闪了闪,抬起眼睛。 “不要紧。”心理咨询师点点头,“很快就会好的。” 喻堂在语言表达上依然存在一些障碍,这是之前那些来势汹汹的急性症状留下的后遗症,没办法单纯靠心理疏导治愈,只能让时间来解决。 等喻堂慢慢适应了新的生活,彻底融入进人群,多和人说话,多进行社交活动,就能自然而然好起来。 喻堂不是想问这个,他张了几次嘴,发现自己说不出想说的话,干脆转回去,拖出行李箱埋头翻找。 行李箱是送的,价值上万的定制款,深棕色手工皮革,木制箱身,亚麻隔层,里面装满了来探望喻堂的来访者送的礼物。 知道喻堂从工作室离职,半个圈子都毫不避讳地给他发来了贺电。 心理咨询师有些好奇,他看着喻堂认认真真找了半天,想要过去瞧瞧看一看,喻堂已经站了起来。 他的耳根有些发红,唇角抿起来,双手拢着一捧奶糖,送到咨询师面前。 心理咨询师忽然怔住。 ……因为心理暗示的治疗,喻堂现在暂时还没有建立起对事物的完整认知。 喻堂暂时还没办法联系每样物品的价值,也还不太能做出正确的比较。这种状况会随着他的认知水平恢复飞快改善,但至少现在,对喻堂来说,这一箱子的礼物,其实大都是用途不明的奇怪盒子。 喻堂只认得奶糖。 治疗里,他们短暂的触及过喻堂的童年。在那些断续的回忆里,曾经有人用糖换走了喻堂的未来,间接性地把喻堂推进了那个难以挣脱的深渊。 可在治疗过程中,无论怎么诱导挖掘,喻堂依然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他觉得奶糖是最贵重的东西。 心理咨询师看着那捧奶糖,他已经做了很多年心理疏导,看过了形形色色的病人,他看着喻堂手里的奶糖,抬起视线,看见年轻人安静漉湿的黑色眼睛。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