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愧而自溢,念而为怨-《我在镇魂司当称魂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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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韩白又羞又恼。

    气自己不争气,贪图一时名利。

    与往日里自己最痛恨的那类人同流合污。

    把自己活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恼自己蹉跎半生,中举不成,仍旧是一秀才。

    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竟然还不如一界“白身”信手拈来的三首诗。

    这哪里是三首诗。

    是刺中韩白的三把剑啊。

    他越想越不得劲。

    呕得生生吐出大半碗血。

    急火攻心,一口气堵在心口,忧郁成疾。

    韩白想不通,同是读书人,自己从小挑灯夜战,夜不能寐,头悬梁锥刺股,不敢有一丝懈怠。

    明明远超同龄人,也在小小年纪高中秀才。

    曾记得那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无人不羡慕,也曾发誓连中三元,考个状元回家。

    结果,在举人一途就折戟了半辈子。

    韩白读着自己的文章,老泪纵横,读一篇就烧一篇,还大哭大闹,“读书有何用,读这么多书又有何用,到头来还不如人溜须拍马,送礼行贿,我等读书人,傲气何在,傲骨何在,文气何存?”

    “治国齐家平天下,就是一句笑话。”

    “书生经国,为民立命,就是一句笑话。”

    韩白心态大崩。

    联想到自己的遭遇,再痴痴念着,“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无边落木萧萧下,呵呵。”

    “万里悲秋常作客,呵呵。”

    “艰难苦恨繁霜鬓,赫赫赫赫。”

    “潦倒新停浊酒杯,哈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我辈读书人,读书读到狗身上去了。”

    韩白痛哭流涕。

    忏悔自己的行径。

    悔不该存了窃取学生诗句的心思。

    悔不该以不正当的手段奢望名利双收。

    这是文人通病,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这叫搬运,这叫借鉴,这叫再创作。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人相轻。

    若是单单一首诗,还不能令韩白心境告破。

    狠就狠在,连来三首,一首比一首绝。

    也令人绝望。

    韩白穷其半生,也没有一首能叫得响的佳作。

    短短时间,就见识三首千古绝唱。

    怎能不让他感到绝望。

    他觉得自己没戏了。

    也不再奢望什么中举了,甚至桃李满天下的愿望也淡了。

    自己的学生,随便一个什么叔叔,就能作出如此佳作。

    让他这个先生,如何自处。

    这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韩白违心戳破了自己长久以来坚守的底线。

    他的心态,就此崩溃。

    韩白陷入深深自责不可自拔的哀伤。

    到最后一口老血又喷了出来。

    “舒服多了。”韩白烧尽文稿,竟然有一丝解脱。

    他抬头仰望,觉得今晚的月特别的圆,也特别的美。

    “如此良辰美景,真是……”韩白长叹一声,双眼浑浊,嘴角露出笑意,如获释重低语,“真是个悬梁自尽的好时光。”

    轻飘飘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般的自然。

    韩白一抹胡须,转身进屋,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一根白绫上梁。

    他就像要去赴宴的老者。

    穿戴整齐,嘴角蕴笑,站上了板凳。

    一条绳,一个人,一张板凳腿一蹬,就此解脱。

    韩白双手扶白绫,尽量保持平静,还憋着口气,去正了正年少读书时戴的那顶儒冠。

    他要安详的走,最后的尽头,也要保持读书人的体面。

    “我不甘啦,我好想中举。”韩白憋红脸,涨得猪肝色,用尽最后一口气,喊出了他最后的绝望。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就在韩白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一声悠悠的声音,似从他心底响起。

    “满足你。”

    韩白长叹一声,心有不甘,却是眼前一花,回到了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少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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