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花-《森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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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花说:我们读书乡上每天要补助一角五分。

    我说:为什么我们没有呢?

    花花说:大人们都说,是因为你们砍了我们的木头啊,所以才补偿我们的。

    我的确搞不懂砍木头和读书有补助有什么关系,但是一角五分钱的确很诱人,那是一本连环画的价格。这么多年愉快的童年,我们从来不知道,一直在周边的村里的本地人别有深意的目光中生活。林场和当地,是两条平行线,基本上没有来往,除了父亲这种有工作性质的人以外。长大了以后,才发现,有时候,会惊出一身冷汗。既然出现了,就必须面对。语言、习俗,这是对于大人而言。对小孩而言,完全就是天性的吸引。当大人还在提心吊胆生活或者为我们担心的时候,我们已经是一口流利的本地话了,但我们永远都成不了本地人。

    花花家是村里常见的一幢碉楼,三层,第一层是牛圈,人住在二层,三层一半是经房,一半用来晾晒东西。虽然还有些牲畜的味道,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餐具擦洗得铮亮,不是我印象中那种脏兮兮的样子。屋中间有一个凹下的火塘,上面支了副三脚架,三脚架上面是一只外面漆黑的烧茶铝锅,正中靠山墙上方贴着毛主席的画像,下面有一张方桌,桌子上摆着三盏清油灯和插在江津白酒瓶子里的一束塑料花。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巨大的野牦牛头骨,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马茶味道。

    花花的小床靠窗,整洁的被褥,窗前还有一排书,旁边有一个墨水瓶做的花瓶,插着羊角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在花花的家里,我发现了很多跟我家里差不多的东西,比如塑料脚盆、书包、毯子、桌布,连样式和颜色都一模一样。在这里,我有一种回到了自己家的感觉。

    我想起自己的狗窝,脏乱差,不仅如此,还经常尿床,就是持之以恒地在床单上画“世界地图”,下面的垫絮甚至被尿蚀出一个大洞。与她相比,我像一个本地小男孩,她更像一个成都小姑娘。关于那只碗,从她身上,我发现了有些固有的观念开始松动。

    你为什么叫花花?姓什么呢?我问。

    啊,我没有爸爸,所以叫花花。花花说。

    哈哈哈,我笑了起来,怎么可能?

    花花脸一红,没有说话,只是奇怪的眼神望着我,我突然想起了母亲说过的吴玉没有结婚。这应该就是我们森工诸多不能理解的习俗中的一种,想起母亲说的:嘴巴闭上,别人不会把你当哑巴,闭嘴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看见你坐自行车来的。花花说,我也坐过,也是你阿爸的自行车,跑得可快了。有次下雪,自行车还溜了,我和你阿爸都摔倒了,把你阿爸吓得不得了,生怕我摔坏了。

    父亲和花花一家比我想象的更加熟悉,好多是我直觉中感到惊异却又说不出什么。

    吴玉问我: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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