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这念头一冒出来,就跟疯长的野草一样,再也压不下去。 沈独知道,这想法很疯狂。 可一直以来,这江湖上的人不都以为他是疯子吗?不真的疯上一把,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没有人知道天机禅院到底有多少高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能在天机禅院称得上一声“高手”的和尚,其武功修为,至少都高出外面的江湖高手一大截! 要探天机禅院,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甚至很多人才接近禅院,就已经被人发现了。 可沈独觉得自己不一样。 前所未有的不一样。 在他之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因为种种的机缘巧合,在进入到天机禅院的后山之后还没有被禅院发现! 换句话说,他拥有比旁人更隐秘的探查条件…… 虽然他没明白为什么。 没明白哑巴僧人为什么救自己,又为什么没有告诉禅院。或许是一念慈悲,又或许猜到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选择了不告诉禅院? 罢了。 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因为这和尚一念之仁,沈独发现,自己不光暂时摆脱了生死的困局,可能还拥有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绝好机会。 “慧僧善哉……” 若非现在他身受重伤,经脉一条没好,只怕早已迫不及待地飞身上山,去会会这一位令他神交已久的僧人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去才瞅瞅那传说中的三卷佛藏。 武圣娄东望留下的武学精要啊! 天底下谁不垂涎? 沈独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即便已经修炼了威力奇大的**神诀,可功法和筹码这东西,谁会嫌多? 要知道,当初顾昭邀他去赴那一场鸿门宴,就是用这三卷佛藏作饵。 他派人来传信给他,说找到了娄东望后人的踪迹。 裴无寂当时就说顾昭在设局,这一场宴会不能去。 可他没在乎。 他跟顾昭太熟了。 这人虽被天下人称为“蓬山第一仙”,但实际上不是什么好东西,内里蔫坏,切开就是个黑的。 他有一点很让沈独喜欢。 那就是凡事不管好坏,先做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裴无寂都能看出他在设局,他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他愿意去。 因为他相信顾昭不会凭空编出这么一件事来吸引他过去,既然说了,鸿门宴有,那传说中的“娄东望的后人”肯定也有。 只要顾昭这鸿门宴不成功,后面就得乖乖交代出娄东望后人的事情。 有了娄东望的后人,还愁三卷佛藏不到手? 武圣可是有遗言在的,只要他的后人愿意,要来取这三卷武学精要,便都给出去。 天机禅院再霸道,地位再尊崇,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不遵循武圣的遗愿。 至于娄东望后人? 他是不是真的想要那三卷武学精要,根本不重要。 ——不管是沈独,还是顾昭,手里都有一千一万种办法,让他“想要”。 只可惜,他还是没能安然度过鸿门宴。 本以为…… 能与顾昭谋皮,筹划筹划去天机禅院取回三卷佛藏的事情。 “棋差一招啊……” 他站在窗前,望着那一片在雪地里摇动的竹海,终于还是眯着眼睛,慢慢地念了一声。 随后略一思索,却不再继续看了。 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处境,在什么地方也就够了。 再多看,都是浪费时间。 他将窗户关上了,想要走回去躺下继续睡,可在脚步即将迈开的时候,目光一晃,便看到了那靠墙立着的书架。 已经被重新收拾过的经卷,整整齐齐排在里面。 或新或旧,或雪白或泛黄的纸页,都散发着的隐隐的檀香气息。 佛门的经卷…… 沈独绝不是相信神佛的人。 素来也不读什么经文。 可这一刻,竟忽然生出几分兴趣来,于是脚步一转,就走到了书架旁,手指从那些经卷上划过,最终停在了《妙法莲华经》上。 若他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个哑巴僧人在这里抄写的经卷里,就有这一卷。 沈独将这一卷取了出来。 看得出纸页已经有些老旧了,不是江湖上常见的成本书册,而是一册近尺长的卷轴。 打开来看,里面还绘着一些佛像。 “如是我闻。” “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他一行一行地看下来,才念了三句,就觉得不很对劲,舌头好像都要跟着打结了。 一时觉得无趣。 “佶屈聱牙,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到底不是什么有慧根的人。 沈独随手又往后面翻了翻,既没有从中悟出什么武功心法,也没解出什么千古谜题,更没有得到什么人生困局的开悟。 于是乏味地咂了咂嘴,又给放了回去。 倒是放回去之后,他似有所感地抬了自己手指,凑上来轻轻一嗅,竟然嗅到了一点隐隐的檀香与墨香。 有点像那和尚身上的味道。 “呵,但愿这秃驴,能有点脑子,听懂我说的话吧。千万别找死……” 毕竟,裴无寂只是个意外。 当年没有在事后杀裴无寂,如今却未必不会在事后杀了这哑巴和尚。 农夫与蛇的故事,放在沈独身上是永远合适的。 他这人,没有心。 桌案上还排着几味没有用完的药草,旁边则搁着被装进小罐里的药汁,还有捣药用的药盅和药杵…… 沈独摆弄辨认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深浅来。 左右无聊,到底还是又躺了回去。 还是睡觉。 修炼分内外,内功靠经脉,外功靠皮肉。 他如今内里是经脉破碎,还没长起来;外面是伤痕遍布,动作大了都能撕裂伤口。 即便深知睡觉是浪费时间,可客观上他也没有练功的条件。 所以,除了睡觉,又能干什么? 眼睛一闭,棉被一盖,沈独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冬眠的青蛙。一开始还不怎么能睡着,可时间一久就迷糊了。 依旧睡得不安稳。 梦里面都是打打杀杀,还有倪千千不断在他耳边喊:沈独,你要死了,你要死了。 睡着都觉得累。 于是沈独又睁开了眼睛,一看外面日头已经斜了不少,但距离太阳下山明显还有一段时间。 他叹了口气,还是起了身。 二十七年,算得短命一点,是小半辈子;若按着倪千千的话来算,那已经是人生的大部分了。 从没有一日这么闲。 沈独觉得浑身不舒服。 不舒服他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来做。 往常在间天崖上还能时不时地出去转悠两圈,搅动搅动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可这小屋,这残躯,能做什么? 目光又回到了书架上。 他眉头皱得死紧,犹豫了许久,还是迫于无聊,走了过去,把书架上的经卷都翻出来看。 什么《妙法莲华经》《楞严经》《金刚经》《大藏经》,通通看不下去,反倒是在最边角位置翻到了一本《楞严咒》,略看出了几分门道。 竟是一道清心的法门。 修持之后能引动身上气脉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行,排解杂念,灵台清明,大大提高练功的速度,甚至很大程度上能避免走火入魔。 沈独是越看越火大。 若他当年能有机会接触到这般的法门,在修持了此咒之后再修炼**神诀,又哪里会因为心中的杂念而走火入魔? 不看到这法门,不知道也就罢了。 如今却偏让他知道世上竟还有这样奇妙的法门,这样奇效的咒诀,真是能气得人吐出一口血来! “贼老天就会玩老子。” 薄薄的嘴唇紧抿,他抬手就把这一卷经书朝着另一头摔去! “砰!” 一声闷响。 这本也没什么,扔一本书罢了,还能捡回来。但不巧的是,这时候紧闭的门竟然开了。 那身形颀长的僧人提着食盒站在门外,沉落的夕阳的艳影将他身后的白雪与竹林都染成一片微红。 唯有他干净的月白僧袍如洗。 目光一垂,就看见了倒在墙边上的《楞严咒》,书脊已经砸歪了一些,几页陈旧的纸也压折了。 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望了坐在书案后面,因为他的出现有些愣住的沈独一眼,便沉默着弯身将书捡了起来。 沈独立刻毫不心虚地笑了起来,摊手道:“哎呀,你莫见怪,是你的经书太妙,我看得入了神,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不小心就扔了出去。可没摔坏吧?” 僧人没回应他。 只是走到了桌案前,将食盒放下,又细心地将这一册《楞严咒》上沾着的灰尘擦去,抚平了书页上几条褶皱。 那动作,简直不像是在照看一本书。 像是…… 沈独一下有些说不出来。 他觉得,就算是他素来最喜欢的、裴无寂在灯下擦拭着那一把刀时候的眼神,都没有这僧人此刻的动作,来得让人着迷。 于是他忽然道:“刚才是不小心,但现在我很想把你这一架经卷都扔出去,再看你一册一册一卷一卷地捡回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