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汤圆-《医食无忧[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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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十五,一年三元中的上元日,月初圆,据说在这日,上元天官会赐福于俗世百姓。因此上元日前一天,诸门诸户就早早地准备了花灯和祠台,供上各位真君的名号,乞求福气源源不断地降来家中。而佛寺里也会盛开三日燃灯法会,寺上灯影经歌彻夜不熄。

    前日试了灯,今日便是正灯会,天尚且未暗,街市上已挂起了成百上千的花灯来,还有官府出面制作的灯塔灯树,巍峨伫立在灯市中央。正有差役挑了蜡烛挨个地爬上去点燃,从上到下,一层层亮起,像是一轮从天宫而落的皎洁明月。

    余锦年一大早就起来开店,厨房大锅小锅里都是各色熬制了一夜的卤味,小火沸开,形虽尚具,其实各个儿都是肉酥骨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查看了卤肉,他又到院子里看了看木架上层层垛叠的笸箩,里面盛着这些日子包好的元宵,每个笸箩边上都有红纸压着,上面记着每一筐都是什么口味。

    信安县人口味杂,有吃荤的,也有吃甜的,所以余锦年每样都包了不少。不仅如此,为了好看,他还专门做了四色汤圆来博花头,四色汤圆捏得比普通白圆子要大一倍,皮薄馅多却劲道,下了锅也不会破漏,且每碗只装四个。

    他还给四色汤圆起了个名儿,叫四色福圆。

    尽管四色汤圆要贵那么一点点,但颜色缤纷,寓意也佳,装在白瓷碗里圆圆胖胖让人舍不得下嘴,所以今日图新鲜来点四色福圆吃的客人仍然不少。除了正儿八经的元宵,他们也做酒酿小圆子和红豆小圆子,也颇得那些公子小姐的喜欢。

    余锦年按照名单,等之前预订的各家派了人来,把吃食全都领走,一碗面馆就闭店不再待客。如今的一碗面馆不差少挣这一日两日的,而且显然店里的“伙计们”都更想去逛灯市,尤以他这个小老板为首,天光尚且雪亮,他就已经在掰着指头数时辰了。

    等街上舞狮队的铜锣敲起第一声响儿,远远地,街边嘹起浑厚的一嗓子:“——点灯咯!”

    余锦年就从柜后跳起来,神采洋溢地上后院去拖季鸿。

    闵雪飞不爱凑这热闹,便与诗情画意两个一块儿被留了下来,好好伺候二娘。二娘还掏出些私房钱,说让穗穗看中了什么就去买,余锦年自然不能要,他早就将二娘母女当做自己亲人来照顾,哪能还去讨二娘的私房钱来花。

    他只说有的是钱,便领着穗穗出去玩了。

    这日,无论是久居深闺的贵家小姐,还是花阑高楼上的歌姬妓子,都能携亲带友出来玩耍。灯市上人头涌动,杂耍纷繁,他们一行人才刚走进去,就被人流给挤散了,余锦年跟着舞狮队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再回过头,竟是一个人都不见,他翘起脚来喊了两声,却也被湮没在欢呼大笑的浪潮中。

    余锦年慌张地四处看了看,倒也不是害怕什么,只是因为和季鸿走散了而有点不开心。

    他独自穿梭在灯海里,时而也买些小零嘴捧在手里吃,有个挑担郎卖的虎皮花生还不错,酥酥脆脆,余锦年掏出个铜板来,小郎哥儿就扯出张油纸,在手中卷成个喇叭筒,铲了一勺花生粒哗啦啦倒了进去,递给他。

    旁边还有卖陈皮糖的,顺手也买了一包。

    于是余锦年左手握着纸筒卷,右手腕挂着陈皮糖,边走边往嘴里塞花生粒,瞧着一个杂耍艺人表演吞剑。正到兴头上,有人在背后拉了他一把,拽得他踉跄了两步,待回过神来,眼前蓦然出现一张狰狞的兽面!

    他吓了一跳,吃到嘴里的花生都掉了出来,镇定下来往旁边一看,嚯呀,还有一张!不过那张好像不爱吓人,且手上还大包小包地提着一堆东西。

    一双眼睛从面前这张凶兽面具里露出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尔后桀桀怪笑了两声,就把他往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里拖拽去。余锦年一下子想到了杀人越货、作奸犯科、明抢暗偷、拐卖人口……

    那兽面人回头见余锦年脸上露出些无措来,才憋不住了似的大笑出声。

    一直跟在旁边的那高个兽面人摇摇头,抬手将面具掀起来,露出半张侧脸,无奈道:“小公子,是我们。”

    “石星?”余锦年恍然大悟,转头看向那个笑得前仰后合的兽面人,“——姜饼人!”

    姜小少爷把面具推到头顶,哈哈笑道:“吓着了吧?这么不经吓呢?”他四处瞭望了一圈,奇怪道,“你们家季公子呢,不要你啦?我跟你说,上元节里可多偷女的啦!季公子呢虽不是小女娘,但生得他那副样子,就算是个男人,也不妨偷一偷呢!”

    余锦年明知他是故意气自己玩的,却又禁不住真的瞎操心季鸿被人家吃了豆腐去,他正要走,又被姜秉仁拉住:“好啦好啦,灯市统共就这么大,好看的都在里头呢,还有猜灯谜。我们一块儿边看边找,准能碰见他。”

    “走罢!”姜小少爷从腰间又摸出一张兽面来,扣在他脸上,忽然笑吟吟地凑到耳边,小声怂恿道,“而且你不想试试看,你把脸遮起来,他还认不认得出是你?”

    余锦年正想着把这丑面具撕下来,听到姜秉仁这番话,不禁也有些心动,于是很干脆地放弃了抵抗。

    三人走在灯市里,姜秉仁大手大脚地买了一堆小玩意儿,周围带兽面的人也多了起来,年少的小郎君盛装轻艳、珠玉环佩,颇是青春。面具像是一层斑斓的壳儿,把年轻男女们之间半遮半掩的情愫厚厚地保护起来,面具之下,是缓步并肩的自在,更是袖中双手的那一下隐秘触碰。

    余锦年听到面具底下自己的呼吸声,他也不免被周围欢腾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心中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暧昧情愫。

    走着,姜秉仁突然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余锦年抬头看去,人流之间,迎面走来的可不正是自己期盼着的那一个人?

    姜秉仁小声道:“别看他,别看他。”

    余锦年赶忙低下头去,按捺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做出一副并不认识他的姿态来,旁若无人地朝季鸿的方向走去。他怕今日人多手杂,出门时特意将小弯刀取下来了,身上穿的也是极其常见的素布衣,没有丝毫显著的特点,一旦脸被遮住,他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难被寻出来。

    他心里忐忐忑忑,有些纠结,短短十几步,心里就盘算了不下五六七八种他认出自己后的奖励,期待达到顶峰时,面具底下自己的嘴角都忍不住要翘起来了,脚下也忍不住快了两步——谁知,季鸿竟是目视前方地走过去了。

    余锦年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花生筒,脚步放慢,乌龟一样地温吞吞走,心里想道:本来遮住脸就很高难度了,周围又挤着这么多的人,吵吵嚷嚷的,说不定他压根就没有留意到这边,这也不能怪他没有认出我呀!

    季鸿忽然顿住了脚,回头看了一眼。

    余锦年正千方百计地替他找借口,倏忽腕上一沉,被一只玉似的手给拽住了。

    “锦年!”季鸿急切地唤了一声。

    “你……”余锦年失落之中突生惊喜,几乎都要扑上去了,却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怎么转弯的,鬼使神差地压着嗓音说了句,“你认错人了。”

    季鸿放下心,将他手裹进来,嘴角一勾,逗他道:“既然认错了,不妨将错就错罢。”

    余锦年听出他话里的笑意,也知他是认出自己来了,于是乐起来,面具都快装不下自己的笑容。但两人谁也没有戳穿彼此,算是个心照不宣的小情趣,余锦年随他牵着,走了一段,举起手中的花生筒问他:“吃吗?”

    季鸿低下头,微微张开嘴,余锦年左手被纸筒霸占着,右手又被他霸占着。他明知如此,还低头来讨,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余锦年从面具的眼窟窿里左右看了看,实在是人忒多,不好顺他的意,于是哼他道:“快自己拿!”

    季鸿笑着拣了两粒来吃,之后牵着他去瞧灯谜。

    一盏盏小小花灯挂在架子上,每盏灯笼上都贴着一张谜面,猜中便有彩头,当然不会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都是些喜庆吉祥的小玩意儿罢了。余锦年一口气猜中了五六个,跑到彩老头那儿兑了只莺鸟形状的泥叫叫,搁在嘴边对着气孔一吹,乌拉乌拉地响。

    季鸿一边笑他小孩脾性,一边撕下越来越多的灯谜纸,常常是余锦年这边连字儿都没认完,那边季鸿就已经猜出谜底,把它撕下来了。

    旁边跟来凑热闹的姜秉仁看着自己手里寥寥几张谜纸,气地直哼哼。石星一贯是只要这位小少爷没有犯什么大差错,就万事都纵着他,要风绝不扯来雨,但今次实在是无能为力,让他一个武夫去拆灯塔那是小事一桩,让他来猜灯谜,那还不如折磨死他算了。

    余锦年挑了手边一张,念道:“月中有客曾分种,世上无花敢斗香……这个我知道!”

    季鸿问:“是什么?”

    余锦年喜滋滋说:“是我们的大媒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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