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镜像(09)-《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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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五章镜像(09)

    “钱闯江,今年20岁,性格木讷,小时候时常被钱毛江欺负,现在成年了,又生活在二哥钱锋江的光芒之下。”花崇接过话头,“可惜我今天去‘山味堂’,没能见上他一面。”

    “现在我们只是从别人的话语中得知,钱闯江被钱毛江欺负过,程度如何还不清楚。”柳至秦坐在床边,“但从已知的例子判断,钱毛江暴力倾向明显,小小年纪,手段残忍,这种人,不像是会对手足留情的人。相反,他在外面欺凌同学,在家可能变本加厉地对待两个弟弟。长期生活在暴力环境中,一个人——尤其是年纪还小的孩子,很容易出现扭曲心理。”

    “假设凶手是钱闯江,那我们之前拟出的两个动机都能对上。”花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第一,他在报复钱毛江;第二,钱毛江死了,在家庭关系里,他无疑是受益者。”

    “对一个10岁的小孩来说,是否受益的考量还太成人化。”柳至秦纠正,“反之,在被欺压到极点时,他反弹的报复欲会极其强烈。”

    “我看过十年前的问询笔录。据钱闯江说,案发当天,他一直在家,不知道钱毛江是否外出。警方自始至终没有将他列为嫌疑人,自然是采信了他的话。但是……”花崇站定,“实际上,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如果把范围扩大,钱锋江的嫌疑也不小,毕竟钱毛江欺负的不止钱闯江。”柳至秦望着花崇,“没有证据证明,凶手只有一个人。”

    “理论上说确实如此,不过我今天见过钱锋江。怎么说,他的举止、精神状态不像曾经杀过人。”花崇说完顿了顿,“但这只是我的感觉。”

    柳至秦站起来,将被风吹开的窗帘拉上,倚在窗边说:“单是看动机,他们都有杀害钱毛江的可能,不过另外的四个人为什么会一同被杀,这我不大能想通。对了,从菌子馆出来时,你说有新想法,什么新想法?”

    花崇怔了一瞬,拍拍脑门,“我差点忘了。”

    当时,他本来打算把与老板娘聊天时想到的事说出来,结果路边突然冲出一群追打的小孩子,个个戴着卡通人物的面具、动物头饰,有的手里还举着风车,一边跑一边喊着:“放河灯啦放河灯啦!”

    花崇被一个小男孩撞了满怀,蓝色的小风车掉在地上,瞬间散架。花崇本以为自己摊上熊孩子了,要么赔风车,要么花一晚上哄。结果小男孩十分有礼貌,虽然看到风车散架都快哭了,还是后退几步,给花崇鞠躬赔礼:“哥哥,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三十多岁了还被小男孩叫“哥哥”,花崇有点无地自容。

    柳至秦捡起散架的风车,竟然两下就组合好了。

    小男孩高兴极了,接过风车,硬要把自己头上戴着的老虎耳朵送给柳至秦。

    “谢谢。”花崇代柳至秦收了,见小孩们朝河边跑去,也来了兴致,“小柳哥,你见过放河灯没?”

    “小时候见过。”柳至秦问:“你想去看?”

    “走吗?”

    “走吧。”

    夏末的河灯会很是热闹,河边有不少卖河灯的小摊,最普通的5元一盏,一张纸船,里面黏着一枚小小的蜡烛,最贵的100元,造型精致,点亮的时候像一朵开在水中的花。

    游客们买的几乎都是5元钱的,倒不是贪图便宜,只是放河灯就是图个乐,同样的钱,5元的可以买很多盏,贵的就只能买一盏。

    花崇买了两个10元钱的,和柳至秦一同走到岸边,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小河已经成了一条蜿蜒的光带,河灯互相碰撞着,闪烁明灭,向下游漂去。

    “放河灯时是不是要许愿?”花崇拿出打火机,按了两下,火苗蹿起,映在两个人的眼中。

    柳至秦托着两个河灯,五官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比平常柔和许多。

    他很轻地笑了笑,“很多人放河灯,都是寄去对逝去亲友的想念。”

    花崇眸光随着火光摇曳,轻声道:“是吗。”

    这似乎不是一个问句。

    所以柳至秦也没有作答。

    点好蜡烛,花崇接过其中一盏,“好了,可以放了。”

    柳至秦蹲下,轻轻一放,河灯就被水流带走。

    花崇学着他的动作,也将河灯放了出去。

    两盏河灯挨着彼此,不一会儿就漂到了小河中央。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仍是蹲在岸边,默默注视着一片灯海。

    首先侧过身的是柳至秦,他看着花崇,只觉对方的眼睛格外明亮,好似将整条河的灯光,都汇集到了眼中。

    须臾,花崇也看向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在这一瞬之后,他们同时移开目光。

    花崇站起,伸了个懒腰,“回去了。”

    路上,柳至秦问:“刚才许了什么愿?”

    “希望逝去的兄弟安息。”花崇低声道,“你呢?”

    柳至秦抿着唇,过了半分钟才道:“我没有许愿。”

    花崇笑,“那你不如给我,我帮你许。”

    “许什么?”

    “我想想,嗯……”

    柳至秦停下脚步,目光幽深地看着花崇。

    花崇积极揽过许愿的任务,一时半会儿却没想到该帮柳至秦许什么愿,只好说:“回头我慢慢想。”

    不过现下,亟待思索的却是案子。

    “那个木屋,我们之前认为是老师体罚学生的场所,但照菌子店老板娘的说法,木屋可能是多起霸凌事件的现场。对凶手来说,那里可能有特殊的含义。”花崇道:“因为那里是钱毛江等人欺凌同学的老巢。”

    柳至秦垂首沉思,“钱治国说了三个印象最深的被欺凌者,卢娇娇,钱猛虎,张米。这三个人现在已经不在洛观村居住。刚才那位老板娘被烧了背,绝对是非常严重的欺凌,但钱治国没有印象……”

    “这就是我想到的关键。”花崇右手握成拳头,有节奏地轻捶着左手手心,“钱毛江点火烧伤女生,性质那么恶劣,钱治国身为校长,为什么没有印象?他记得罗昊一砖头砸破了张米的头,记不得老板娘被钱毛江烧伤?”

    柳至秦迅速反应,“两种可能——钱治国在撒谎;钱治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钱治国没有必要撒谎。”花崇停下捶手心的动作,“他确实不知道。事情发生在木屋,只有在场的人知道,老板娘回家,所受的伤被家人发现,钱勇给钱,两家人私了。”

    “既然如此,那么那个木屋里可能还发生过一些鲜有人知的,甚至更加可怕的凌虐事件。”柳至秦心念电转,“也就是说,说不定有人比卢娇娇等人受过的欺辱更严重。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的亲人,有足够的动机对钱毛江动手。”

    “对,‘他’在上次的调查中没有成为嫌疑人,躲过了层层调查。这从侧面说明,村里的人根本没有怀疑过‘他’,他们认为,‘他’并未被钱毛江等人欺负过。”

    柳至秦皱眉,“如果凶手是这个人,要怎么着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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