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杜氏有巧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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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冒险,俭省一些,他们好歹能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可若贪得无厌,惹怒了牧清辉,说不得他们三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眼下牧清辉放过他们已经殊为不易,幼子竟要去捋虎须……

    之前找人倒也罢了,可如今竟要杀人,登时就将兰姨娘心中所压抑的不安一下子释放出来,叫她立时就要垮了。

    享受过牧家奢靡生活的她也想过好日子,也对依旧日进斗金的牧家商号眼红心热,可那不现实啊!

    人总得朝前看,遇到了屋檐,不得不低头呀。

    牧子恒也十分赞同兰姨娘的话,反过来劝弟弟安分。

    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形势如此。

    他们娘儿仨无依无靠的,这么些年好容易养了几个所谓的心腹,本以为能派上用场,结果刚一分家,那几个老货就纷纷提出要告老还乡!呸!才不过四十来岁,去哪儿告的老?还不是怕牧清辉迁怒!

    既没有心腹,可动用的银子也不多,又没有必胜的把握,稍有差池他们三个就都不用活了。

    与其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孤注一掷,倒不如暗中蛰伏,来日方长,待他慢慢寻觅时机再做打算不迟。

    牧子源见哥哥和姨娘都不同意,竟叫自己放弃,连日来满腹的委屈都涌上来,大声喊道:“你们都怎么了,以前咱们还不是把那厮压得抬不起头来?如今咱们虎落平阳被犬欺,说不得就要放手一搏,前头可有天大的富贵等着咱们呢!”

    见他似乎魔怔了,兰姨娘越发心惊胆战,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苦口婆心道:“源儿啊,你听娘一句话,稍安勿躁,咱们从长计议。”

    这个儿子性格自骄自傲又暴躁,凡事只能顺毛摸,是以兰姨娘也不敢狠劝。

    牧子恒却不管这些,只带些沮丧和泄愤似的道:“什么泼天富贵,凡事不是说说就成的!更何况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现下咱们赌得起吗?便是有泼天的富贵,也得有命去花才是。”

    “计议,计议!”牧子源最受不得身边的人跟自己唱反调,尤其方才在外头还受了气,登时眼睛都红了,直大吼道:“只知道从长计议,也没见真计议出个甚么!你们都胆小怕事,好,便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竟气冲冲的跑出去了。

    兰姨娘生怕他一时冲动惹下祸端,急的什么似的,本想去追,奈何体力不济,撵了两步就险些摔倒,还是牧子恒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扯住,又强行按回到椅子上,道:“我去追!”

    “千万快些,莫叫他冲撞了什么人!”

    兰姨娘点头,眼看着兄弟俩一前一后迅速消失的背影,她心中百感交集,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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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牧清辉整理了一会儿账本,正休息呢,就听旁边进来伺候的小厮笑嘻嘻的问道:“老爷,小的今儿刚听了一个大笑话,讲给您听听松快松快?”

    牧清辉斜眼瞅了他一眼,笑道:“猴儿,说吧,说好了有赏。”

    那小厮得了允许,喜得眉开眼笑,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描绘,又手舞足蹈,直讲的唾沫横飞,十分生动形象,叫听的人活像是见了那景儿似的,把牧清辉和阿磐都逗乐了。

    原来是分出去的牧子源昨儿又丢了个大丑。他大清早上就跑去赌,结果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把一块上好的玉佩当场贱价卖了,最后还是血本无归;这还不算,也不知怎得,他刚家去没多久就又冲了出来,稍后跟追出来的亲哥哥牧子恒当街打了一场,两人都挂了彩,那牧子恒颇好面子,见他这样发疯也不管了……

    牧子源自己带着一脸血去了酒楼,叫了一大桌子的菜和几壶上等美酒,一气吃喝到酒楼三更天打样,结果结账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竟一个大子儿没有!

    早在赌坊他就将现银输了个一干二净,后来干脆将玉佩也转手卖与他人,如今可不是什么都没的?

    酒楼肯定不干呀,又见他衣衫不整,面上带伤,言语间难免不大客气,然后就又把牧子源刺激到了,便开始撒酒疯……

    这下不得了,牧子源当场就给掀了桌子、砸了椅子,又将满桌杯盘碗碟摔了个稀碎,撕扯间还朝几个上前拉架的人身上捣了几拳!

    再然后,牧子源就给巡街衙役抓走了。

    那小厮意犹未尽道:“小的才刚听见的,外头的人都说呀,牧老爷牧二爷那样出息,或是为人仗义疏财,或是得了文曲星君指点,功名加身,怎得他就这般模样……”

    牧清辉痛痛快快笑了一回,摆摆手示意他停下:“得了,笑话说的不错,自己去账房拿一份上等封。”

    待那小厮欢天喜地的磕头去了,牧清辉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半圈,问阿磐:“前儿你说他们似乎不继续找人了?”

    阿磐点头,道:“是,那头盯着的人回来说,派出去的人回来报信儿之后就没再回去,还在外面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撤回,就是不知道是真放弃了,还是银子不够了。”

    找人便如同大海捞针,既是个耐力活,也是个银子活儿,二者缺一不可,而显然那边的人都缺。

    牧清辉嗤笑一声,伸手拨弄下美人耸肩瓶里的一支晚开的黄梅花,漫不经心道:“只要他们一抹脖子,可不就立即得见?”

    宋姨娘啊……怕是他们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喽。

    牧清辉深恨兰姨娘一家三口,听了这消息着实心下痛快,又细细回味了一番,招手将阿磐唤至跟前,压低声音道:“你去安排几个人,留神盯着那边,看他们是不是还要耍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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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牧清寒和杜文出去游学也已经快半个月了,中间虽然没有书信传来,可杜瑕一家也从原来的日日忧心逐渐适应起来,虽还是难免时常想起,却也已经比原先那样每夜都担心的睡不着觉好了许多。

    到了三月底四月初,好像大家都突然想要借着春回大地生机盎然的当儿,来给自家添点喜意一般,杜瑕周围的喜事突然就多起来。

    先是肖知县家的千金肖云同洪清订了亲,紧接着两个大户家也出了喜事:两家的姑娘均前后脚的定下来。杜瑕同这三位关系都十分亲密,当初自己定亲她们就送过许多贴心的礼物,这会儿自己说不得要前去恭贺,又送些个亲手做的玩意儿,也是忙的了不得。

    如今虽然外头大多姑娘家还是十七/八岁就正式成亲,说得不好听一点,把人推出去也好早些给家里减轻负担。可对讲究的大户人家来说,自然不差这几个钱,娘家人更舍不得,就想多留几年。再者大些身子骨也长开了,便是生儿育女也更安全容易些,所以往往高门大户的姑娘家出门子反而晚,便是拖到二十岁的也比比皆是。

    肖云今年也才十五岁,比她还大一岁的杜瑕尚未走六礼,可无奈洪清却已经十九岁了,家里有些着急,两边商议过后,就决定先慢慢走着流程,这就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肖知县夫妇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疼爱非常,也不愿意她早嫁,估摸等到走完一整套,怎么也得四五年之后了,便是洪家再急,也不敢说什么。而洪清是肖知县爱徒,为人也宽厚体贴,当然更没话说。

    因洪清勉强可算肖云的师兄,且前些年肖知县教导学生的时候,肖云偶然间也见过几面,知道他为人稳重又和气,也没什么不愿意。

    只在恭喜之余,杜瑕又难免有些伤感,因为大家一旦成了亲,日后很可能就天各一方。

    肖云自不必说,进士及第之前就罢了,若真成亲,不过跟着在学府外头住罢了,倒是好找;再者不管是肖云还是洪清,老家都是陈安县,逢年过节总能回趟老家,顺便也就见了娘家人;可若是日后洪清做官,究竟能落到哪里,都要看圣人的意思,自己完全做不得主。

    而方媛和万蓉更甚!

    两家都是疼女儿的,打从几年前就开始细细挑选女婿,虽不敢奢望杜文等几个秀才,可也马虎不得,要讲究门当户对,又要知根知底,又要年纪相当,便从这些年有贸易往来的合作伙伴中挑选。而选来选去也就那么几个人,最后两边家长又以各种由头见了几回,也就定下来。

    万蓉的未婚夫是湖广岳阳府的纸商苏家,方媛则要嫁往南京扬州府的织造柳家,都是曾经跟万老爷、方老爷交情颇深的,如今也是天各一方。

    且这两家不比做官的人家,好歹日后总有个调派的时候,没准儿重新上任竟就能靠的近了。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当地生根发芽,格外安土重迁,便是死,也要在当地落叶归根,断然没有往外头去的道理。

    所以这三个姑娘,除非日后牧清寒可巧往那两地去做官,杜瑕作为家眷跟着赴任;又或是方媛或万蓉同自家相公有什么要紧的事往他到任的地方去……否则日后能见面的机会,当真寥寥无几。

    再者便是湖广与南京毗邻,可扬州与岳阳之间往来行程便要以月计!嫁人之后不比原先还是姑娘家的时候那般自由……且不说她们这些手帕交日后还能不能见面,却着实还有旁的事叫人担心:

    要是嫁的近了,且不说日常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都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便是有什么磕磕碰碰和不自在,说回娘家也就回娘家了,这边的人立刻就能给你做主。毕竟嫁到外地,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夫家,若是受了点委屈,当真是鞭长莫及。

    如今这样定下,日后若是没有要事,跟娘家人见面的次数当真只能掰着指头数,过一天少一天了。

    几个姑娘碰面说起这些事来,也有些个伤感,可到底也算是喜事,只得强自忍耐。

    促成这两桩婚事的因素中固然有为了双方生意进一步扩展的需要,可终究方、万两位老爷也是真心疼女儿,找的都是熟悉的生意伙伴家。又细细打探了男孩子的人品作风、样相貌性格,合了八字,还挑了年节双方聚到一起,叫几个孩子都见过了,确定没有什么第一眼就互看不顺的问题才最终定下来。

    如此两边长辈早就相识,又常年有生意往来,便是冲着长辈的面子和银子钱的利益,夫家对她们应该也不会太差,总比寻常盲婚哑嫁强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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