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杜氏有巧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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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清寒也趁这一日去拜访各家长辈,也说些自己的打算,问问他们的意见什么的。

    到底分离在即,此去便是九死一生,唐芽也是难得和颜悦色起来,说了好些和气的话。

    “只是到底文武有别,”他颇有些遗憾的说道:“对朝堂之事我倒是能说些什么,可带兵打仗,确实不好乱讲。”

    唐芽位高权重,其实为人是颇骄傲的。但他有个好处,骄傲却不自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并不会为了面子胡言乱语。

    就好比眼下,分明牧清寒是他晚辈的晚辈,可他却也没有拿着架子训诫,当真难能可贵。

    带兵打仗,说白了就是用人的性命换取胜利,若是策略得当便可将损伤压到最低,可怕就怕有人不懂装懂,从中搅和,反而坏事。

    牧清寒感激不已,忙起身道:“叫您操心了。”

    唐芽摆摆手,不以为意道:“不过几句话罢了,你们只管去,朝廷上还有老夫,魏渊那厮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来,不必担忧。”

    有人不惜用生命保家卫国,可也有人专门爱挑在这个时候踩着别人上位,古往今来,多少忠臣良将在外浴血厮杀,就是吃了朝中无人的亏,非但没功,反而惹祸!

    有唐芽这话放在这里,牧清寒当真就没了后顾之忧!

    牧清寒听后心神激荡,干脆拜倒在地,正色道:“慎行不求别的,我浑家眼看生产在即,偏我不在家,若您老人家得空,还请照拂一二,着实感激不尽!”

    唐芽微微一挑眉毛,眼神古怪的笑了,道:“你倒有趣,旁人但凡得了这机会,托什么不好?你倒好,却叫老夫看顾媳妇……罢了,你亦是我的徒孙,我便是应了又如何?”

    晚上,他又跟杜瑕去看何厉。

    当初何厉被从大牢里放出来时连路都走不得,还是人抬回来的,然后也一直卧床休养,如今他倒是能自己下地走路了,可却拄着拐杖,披着长衫,也不耐久立,脸色也不好,黄黄的。

    他本是个多么意气风发的人呀,而今却落得这般田地,杜瑕和牧清寒看后都无限唏嘘。

    趁牧清寒与何厉说话之际,杜瑕悄悄将何葭拉到一边,问道:“这么多天了,怎么瞧着不大见好呢?”

    何葭也暗自垂泪,小声说:“已经请太医瞧过了,说是大牢内本就潮湿,那段时间又天气闷热,伤口略有化脓不说,也有些伤了根本,腿脚已经是大不如前了,需要时日慢慢调养。”

    杜瑕叹了一回,安慰道:“好歹人全须全尾的出来了,既然没什么大毛病,也别太担忧,只管安心将养就是了。”

    “正是这话,”何葭点头,抹了抹眼泪,道:“父亲性子这般,也不是个多么爱争权夺利的,如今也算显赫了,何苦再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豁出命去?我也时常同母亲说,叫她规劝着些,千万别再有第二回了。”

    对这话,杜瑕却有些不大好说什么的。

    赵夫人与何厉同床共枕多年,如何不知道丈夫的性格?便是上一回何厉入狱,赵夫人之前也未必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不然事后也不会那般沉着冷静。可既然连何厉入狱这样危机的事端都没能拦住,旁的……

    若说赵夫人对何厉没感情,铁石心肠什么的,那是胡说八道。归根结底,也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八个字罢了。

    她早就知道丈夫深陷局中,已经不可能安然脱身,也知道劝也无用,因此不劝了。

    回去的路上,牧清寒见妻子有些走神,还以为依旧是担心自己出征之事,开口便安慰起来,。

    哪知杜瑕却摇摇头,十分感慨的说道:“只是看到何师伯如今的样子,有些感慨罢了。”

    牧清寒也深有所感,叹道:“都是不易。”

    诚然武将可能征战沙场,有性命之忧,可文臣又哪里清净?这些人日夜的勾心斗角,放出来的唇枪舌剑,什么借刀杀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当真杀人不见血,惨烈程度更甚于真刀真枪的拼杀!

    两人都知道分别在即,因此越发亲昵,每日牧清寒校场练兵后,必要陪着妻子说话,晚间睡觉也必然搂着,当真珍惜极了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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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忙着道别,有人忙着□□,都不轻松。

    自打圣人给九公主和苏平指婚之后,后者知道自己即将迎娶一位高贵动人的美娇妻,自然是喜不自胜,隔三差五便要问好,或是辗转托人送些小玩意儿进去,以表心意;可反观最初热情主动的九公主,此刻却已经兴致缺缺,苏平送进来的东西几乎看都不看,最后干脆连他的消息都不耐烦听见,只叫贴身宫女随意打发。

    苏平虽不是人精,可好歹也不是傻子,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次数多了,难免窥出端倪,又因见不到九公主的面儿,托人带进去的信儿也总没得回应,便辗转找到三皇子,大咧咧的问九公主是不是压根儿不想同自己成亲。

    须知九公主同苏平成亲虽是下嫁,可苏平好歹也是开过功臣之后,正经名门出身,只要不娶公主,随便哪家姑娘嫁来都是高攀了,哪里需要他这般巴结讨好?偏偏一腔热情付出了又没个回应,好似热脸贴冷腚,叫他自己心中不是滋味不说,亦有不少眼红他家的人背地里取笑。

    “臣原本没敢奢望驸马之位,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好歹圣人垂怜,要召了臣做女婿。臣虽然惶恐,也是满心欢喜。臣长到这么大了,从没这般掏心窝子对谁好,可九公主总是避而不见,最近越发连个信儿都没得,若说忙,也忒忙了些,难不成忙的连写封信的空都不得?臣也知道自己言行粗鄙,容貌不堪,配不上金枝玉叶……”

    他越说,三皇子心里的鼓就越敲越响,听到后半截一颗心简直都要凉了,忙打断他的话,摆出一贯温和的笑容说道:“苏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你跟九妹的婚事乃是父皇亲指,又合了八字,大大的天作之合,小妹心中也是欢喜,哪里能不愿意呢?”

    听他这般说,苏平的面色才好看了些,只还是有点怀疑,追问道:“那如何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

    三皇子笑容一僵,不过旋即眼珠一转就有了说辞,面不改色道:“说来也是惭愧,九妹本不欲叫人知晓,哪成想却叫你误会了,说不得我来做这告密的恶人。想你苏家世代威猛,小妹也十分向往,偏偏舞枪弄棒非她所长,便想先摸索一番,哪知她身子娇弱,大太阳底下做了一回,中了暑气不说,还因为摆弄弓箭拉伤了臂膀,这几日一直卧床静养。你说这事哪里有脸面张扬?她又是个好强的,常说七妹与她同岁却能文能武,自己不过略摆弄一回就这般,早已是挂不住,又哪里敢让外头的人知道,岂不是要生生羞死她!”

    三皇子打小在宫中长大,哪怕面上再温和多礼,该有的心急和应变一样不少,端的是唱念做打俱全,因此这番话说的也是情真意切,只把心思简单的苏平唬住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苏平信以为真,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嗨!到底是读书识字的女孩儿,就是心思细腻,想得多些!承蒙公主厚爱,臣却如何担当得起!劳烦三皇子转告公主,臣是个粗人,最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便是公主不会武艺也不妨事,我们岂不是文武并济?哈哈哈!”

    三皇子听了,饶是城府再深,面上也不禁微微有些扭曲。

    果然是土匪根子里出来的,何等粗鄙!

    你这种出身的,能尚主便已是祖坟冒青烟的三生有幸,竟然还敢说什么妨事不妨事的,哪儿来的胆子!

    谁同你文武并济!

    苏平自己在心里幻想了下九公主努力的样子,好一个心花怒放,当即喜不自胜的搓了搓手,粗声粗气道:“大舅哥,劳烦你帮忙多多照顾九公主,若是受伤了,我家旁的没有,伤药有的是!再不济还有供奉的大夫,手段了得。也请转告她,莫要再折腾,不管她会什么不会什么,臣都爱的紧!”

    也许是三皇子口是心非的本事当真已经出神入化,又或者苏平的心思已经单纯直爽到这般地步,竟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疑点,反而对三皇子亲自跟自己解释这件事十分有好感。且又见对方这般和气亲近,一时间竟忘乎所以,张嘴就蹦出一个“大舅哥”的称呼。

    这称呼简直要叫三皇子面上的笑容维持不下去,嘴角抽搐了好几下,这才好歹稳住了,又干巴巴的胡乱敷衍一番,然后便随意找了个借口走了。

    偏苏平还没事儿人似的,站在后头热情挥手,又亦步亦趋的跟着,亲自扶他上了马车。

    三皇子就觉得自己仿佛吞了一只苍蝇,而且这苍蝇还是自家人亲手塞过来的,叫他连吐的可能都没了。

    上马车的瞬间,三皇子脸上的笑容就立即消失了,转而变得仿佛阴沉的能挤出水来,然后咬牙切齿的对马夫道:“进宫!”

    他早已大婚,并在外开府,若想进宫也得提前递牌子。

    只是谁叫他的生母是当今皇后呢,又是打着请安的幌子,不过走个过场罢了。

    皇后正疑惑呢,说今儿非年非节,朝廷也没什么新的大动向,三皇子如何就进宫了?难不成是外头又生了什么事端……当即也不敢多想,忙叫他进来了。

    然而三皇子进来之后先没有一丝皇室风范的给自己灌了一杯凉茶,这才叫人去请九公主。

    皇后见他面色不佳,忙问缘故,三皇子也不遮掩,原原本本的说了。

    皇后一时也有些恼火,拧眉道:“果真如此?亏她还说一切安好!当初主动提出要联姻的是她,你我都曾苦劝,可她哪里肯听?如今倒好,咱们依了她,她反倒懒怠起来!叫她来,我也得亲自问问她,究竟是个什么缘故!”

    若是不愿意,早从一开始不打这个主意也就是了!可这会儿圣人都已经指婚,昭告天下,哪里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不多时,九公主来了,一看三皇子也在,当即笑吟吟的问道:“三哥素来是个大忙人,今儿怎的有空进宫来了?可是与我带什么好玩意儿?”

    哪知一贯爱与她说笑的三皇子这回却微微拧了眉,尚未开口,上首的皇后已经忍不住质问道:“九儿,进来那苏平频频送东西与你,你可曾回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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