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三年前,她的母亲在我们国家军队的轰炸下不幸离世,而她的父亲为此消沉了数年,直到贝拉答应了我的求婚,我还记得那一天,这个男人拉着他女儿的手,把它交到了我的手中——一个与对他爱人犯下滔天暴行的侩子手来自一个国家的人。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我知道这个男人已经放下了所有牵挂,果不其然,他在两周后就背着家里的枪上了战场,两年前的索姆河战役后,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枪托和一顶他生前最爱惜的软毡帽一起寄到了家里——这是他唯一的遗物了。 他曾经说过,等到我和贝拉结婚了,他就把这顶帽子送给我……他终究没有兑现诺言,而头顶的这顶软毡帽则无时不刻地提醒我,我又失去了一个值得珍惜的人。 这就是战争带给我们的一切,亲爱的老师,难道这样您还认为我的工作是没有意义的吗? 看不得贝拉一天天消沉,今年年初,我提议我们一起搬离这片伤心地,我辞去了您一直看不上的报社的工作,和贝拉搬来了英国,今天刚安顿下来,便迫不及待地给您写这封信。 亲爱的老师,您过得还好吗?身体还健康吗?算了算,您也快要到退休的年龄了,我是无比怀念您家花园中的那些向日葵,尽管每次除草我们师兄弟都会被扎得遍体鳞伤,我是如此想念您和您的家人们,想念在海森堡大学度过的欢乐时光,我是如此想念自己的祖国,自己曾经长大却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滑入深渊的祖国,我是如此想念那段和平的时光,每个人都为家人的笑容努力工作,这是我用笔怎么也写不出的最浪漫的模样。 原谅您愚蠢的学生没有成为一个诗人,即便如此,您还是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 希望您能原谅我。 您的学生:约纳斯·尼克劳斯 1918年9月28日 …… 初来伦敦的约纳斯并不知道,他们家楼下的那个看起来还很坚挺的邮筒已经被废弃了,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因为邮筒的废弃才让这封信安然无恙地在无人打扰的密闭空间内沉寂了二十年,并在二十年后被两个路过的少年捡到并塞进新的邮筒里。 这个坚强的邮筒犹如一位沉默寡言的卫士,为了生命中最后一封信件默默守护了二十年,等待着一位不可能到访的邮差。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在新的邮筒中找到这封信的邮差因为它古老的邮票与日期而对它倍感珍惜,拿出了最敬业的态度去传递这封时隔二十年的信件,在这个跨国邮寄丢件率奇高的年代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投递。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封信搭乘着一艘名为“伊卡洛斯”号的远洋邮轮经由波兰到达了德国,而在这封信送达后不久,他最喜爱的外甥踏上了同一艘船迈上了同样的旅程。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尊敬的安德烈老师早在那次校庆就原谅了他,对于他没有走上文学道路这件事,安德烈在反对的同时,比任何人都要欣慰。在校庆那天,远远的望见自己的学生时,安德烈就在等他走上来和自己道歉,然后他可以哈哈大笑地把自己最欣赏的学生介绍给前来参加庆典的新闻界人士。 但安德烈终究没有等来他的道歉,他又实在不愿意放弃自己最优秀的学生,只好暗地里帮他修桥铺路,约纳斯到死都以为他想去哪采访就去哪采访的特权是来源于自己出众的能力——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安德烈犹如老父亲般的良苦用心。 这段奇妙缘分的秘密也只能在巧合与错过中不断发酵,直到二十多年后被偶尔翻到海森堡大学学生花名册的纳尔逊揭开。 为什么安德烈对麻瓜的文学作品如数家珍,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巫师却显得过于有文化,为什么他总是照顾自己——在将安德烈和那封信上的名字联系起来后,纳尔逊便有了答案。 这一切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而命运对于某些人来说又似乎过于残酷了。 值得欣慰的是,这封信并非没有送达,而约纳斯也在离世前和老师恢复了联系,事实上,在纽蒙迦德足以称得上位高权重的安德烈之所以出现在伊卡洛斯号上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巴里,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也是前来吊唁约纳斯的人之一。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