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秘府邸藏玄机-《疏影江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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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神情还怔愣的简丹砂忽然笑了,笑得旁人疑心又疯了一个。

    歌辉啊歌辉,既这般骄傲,这般爱着琅天,又怎能把这样的重担交付给她?可惜了洛长行的一片痴心,更是高估了她简丹砂。真奇怪,在陆家毫无地位的她,却被碧江岛的一群强盗么当成了宝,先有琅天利用她实施报复,后有洛长行利用她救歌辉,如今……

    如今倒好,琅天与洛长行都凶多吉少,歌辉舍身跳崖,姐姐死亡的真相又成一团迷雾,白白枉费了所有的辛苦与牺牲。

    无情的命运拉扯开简丹砂的嘴角,挂上嘲弄与酸涩。

    长行爱歌辉,歌辉爱琅天,琅天却是为了姐姐而疯狂。这一串的死结,是姐姐和歌辉用生命挣了出来,剩下洛长行、琅天,不,还有她简丹砂。

    何时能挣脱掉呢?

    风雨穿透湿冷的衣衫,冰冷的长发黏湿在脖子上,简丹砂只觉冷得彻骨。

    脚踏上起伏摇晃的船只,天地是那样开阔,江水那样浩渺无边,她却被牢牢困住,无力、茫然、孤独。

    她是不是也该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要管,一头栽进江水里,挣出这该死的结?

    侍卫官像是洞悉了她的心思,伸手拦了一拦,向她递出披风。

    “姑娘莫要想得太多了,人活下去就有希望,焉知山重水复后,不是另一片柳暗花明?”

    简丹砂无动于衷。

    侍卫官又道:“这世间便没有什么让姑娘可留恋的么——那些还没见的人,想做而没做的事?总有的吧。上天让姑娘逃离了魔窟,就是要给予姑娘实现的机会。为了那些,姑娘也当保重自己。”

    简丹砂接过披风,默默裹在身上,感受得到压在身上的重量,却感受不到应有的温暖。船越行越远,远离了山峡,远离了碧江岛,也远离了陆子修。

    两个人就这般不知情地错身而过。这一错,天各一方,命运殊途。

    回到军营里,孟有良倒不急着审犯人,头一件事是去关切简丹砂的情况。

    侍卫官道:“已经睡下了,刚才醒来过一次,吃了点东西,人也精神了些。可是她还是坚持自己不是简家小姐,那个跳崖的女子才是,而她自己也是被江匪们掳来关在岛上的。”

    简丹砂的反应让孟有良甚为满意,嘱咐侍卫官要好生照顾。

    侍卫官故意摇头道:“明明是简家的二小姐,偏偏装不是。”他仔细对照过画像了,之后又试探了一番,对陆家的一些人名都有反应,目光又多为闪避,更确信了。

    孟有良道:“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她深陷匪窝,被人强占了去,什么名声都没了,还怎么做人?让陆简两家又如何自处?知那陆子修也并不怎么真心,要救她全然出于责任,更是回去不得。要是我还想苟活于世,自然也不会认。”

    侍卫官恍然大悟状,忙恭维道:“还是大人聪明。如此一来,倒正是好为大人所用。惊艳阁的嬷嬷卷款携逃,把子手那边又凑不够人数,这位简姑娘不是正是上佳人选?”相貌、言谈,都是上上之选。

    孟有良摸了摸胡子:“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如何说服她是个问题。”

    侍卫官道:“依小人看,她既不肯承认身份,势必是她的软肋了。既然回不得家去也嫁不得人,她一弱女子也就只能做尘世间飘零的浮萍。若有幸选中,那是大好的富贵前程。若落选,我们许她一个新的籍地,给点营生的银两。是个人都会选了,何况还是个吃不得苦受不得辱的富家小姐。”

    “是不是富贵前程还是未知数,那位主的心思可难捉摸,难得荒唐一回,却不要千金小姐良家妇女,偏要些残花败柳勾栏女子,啧啧。”

    侍卫官也附和着笑道:“反正大人只求向上头交差,至于那位简小姐会不会被选中,选中后是凶是吉,是福是祸,就全看她自己的命数了。”

    “呵,不错不错,这事就交给你了。”

    孟有良走后,侍卫官才直起躬下的腰身,将身后的帘子一撩。简丹砂赫然就被藏匿其后,被绑了手脚塞了嘴巴,一双耳朵却把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侍卫官解开简丹砂口中的布条:“抱歉,委屈姑娘了。”

    “你到底是何用意?”

    “就是姑娘听到的意思,我也不必再多费唇舌了。”

    简丹砂一脸戒慎:“不巧言令色一番?大人大可不让我知道真相,强行将我押去或者在我一无所觉的情况下将我骗去。”

    “我哪是什么大人,不过在营帐里混口饭吃。我一眼便知姑娘是聪明人,也就不妨直言了。我们要把你献上的那位是个大人物,虽说不上能呼风唤雨,但掌握我们这些人的生死,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能攀附上这位大人物,飞黄腾达官运亨通自不必言说,更是傍上了一道护身符。若是姑娘能入了那位大人物的法眼,或为他所用,或成宠侍奉,要我这条贱命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所以我不敢冒这个险,自然不敢得罪姑娘。”

    “你若不向那位孟大人献计,直接放我离开,便什么事也没有。”

    “我虽没甚大野心,可也想活得更好些,站得更高些,腰板挺得更直些。所以不愿放过这么一个机会,若姑娘真有一日飞上枝头了,还望能顾念一下我黄三,再不济也莫受了我们大人的牵连,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过是奉命行事,但也还存点良心,相信姑娘是个明白人。”

    “那位大人物到底是什么人?”

    “我话已至此,再多就不便说了。姑娘知道越少越好。”

    简丹砂思量了许久,忽问:“那个碧江岛的匪首,你们会怎么处理?”

    “孟大人已派人将他押赴刑部,候审听判。”

    简丹砂喃喃着:“依他的罪行,是不是没有活路?”

    “姑娘可觉痛快?”

    简丹砂不动声色,又绕回刚才的话题:“如果我不答应该如何?”

    黄三敛了笑容,道:“先前姑娘不愿意承认身份,我家大人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已向陆简两家报丧,尸身也找不到了。不过,若是再晚两天在江里打捞出一具浮尸,也不算迟。”他满意地看着脸色泛白的简丹砂,又复笑容,“刚才的话,姑娘权且当作玩笑话,听过就算。后面要说的可都是在下的肺腑之言。那位大人物的差事不光由我大人办,手段也各不相同。听闻前些日子出了个采花大盗,祸害了七八个好人家的姑娘就销声匿迹了,也有开得好好的妓院一夜之间关门大吉,贞洁楼里的寡妇莫名失踪。姑娘想必该明白了。我说这么多,并非恫吓姑娘,只是想告诉你一个单身孤寡的弱女子,无依无凭,要在这世道活下去并不是易事。倘若姑娘未能中选,也至少我们还能予姑娘一个清白户籍,再加上一点银两,重头过活,岂非比现在要强?”

    “侍卫官大人说得是,是我犯糊涂,白费了大人这么多的唇舌。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可说‘不’的,又有什么好多计较的。即便将来黄大人和孟大人背信弃诺,我也没半点法子。”

    黄三不反驳,反倒顺水推舟:“那姑娘就不要净想着如何落选,回归自由。说不定,仗势着那位大人物,姑娘将来也能翻手云覆手雨,要什么有什么,好好扬眉吐气一番。”

    这句话狠狠按压上简丹砂的心弦,发出“铮——”的一声,带出嗡嗡的余音。但很快又平息下来,不过又是妄念罢了。

    在黄三的操持下,简丹砂与其他要被进献的女子分上两辆马车。每个女人都被送服了药,懒洋洋地靠在马车上,纱巾遮面之下,倒别有一股慵懒神秘的风情。一路上,黄三对每一位女子都照拂有加,事事周全,还不忘对下药的事表表歉意:“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这药对身体也无大碍,只是不便行动,还请几位多多见谅。”

    赶了数天的路,最后马车行至凤阳府一座偏远里的宅邸,众位姑娘被迎进宅内,黄三等人却被挡在外头。刚走进去,就有一群丫环嬷嬷将她们带进屋内,重新梳洗一番,还让她们一人选一条丝绢,从月白绛红到水绿黛蓝,颜色不一。众人还不及惊叹,就被告知在须厅堂稍待片刻,然后以丝绢的颜色为序,依次随他们去见此地的主人。

    简丹砂到底是女孩家,头一回见织染色泽如此考究的丝绢,也难免欣喜,贪恋那些色泽独特的,可是见自己身穿了一身青色长裙,终还是择了一条蒲桃青的,以免太过张扬,没想到因此而被排在了末位。本来若想不被选中,为首是最佳的选择,居末虽不及为首,但也总比被排在中间好。厅堂内聚集的女子多是妖娆妆容,窈窕身段,多少层纱面都遮不住那一道道欲诉还休的眼波。也有几个气质殊异的,着装素净,气质端丽,倒更像大门大户出来的。若以容貌体态相论,简丹砂自以为比不上她们,安然择了个位子,耐着性子等待。

    离开的女子只见出不见进,原本在门边仰颈探望的姑娘渐渐寥落。到最后,所有的女子尽数走光了,引路的侍从再次回到厅堂,有礼地向简丹砂躬身作揖:“姑娘请。”

    简丹砂迟迟不起身。她不是没想过乘隙逃跑,那位大人物要寻个把女人就如此兴师动众,甚至贻害无辜,只怕并非简单的富贵人物。真到了他身边,还不知有多少难缠的是非。这一点,她清楚得很,不会被黄三的言辞所惑。

    可是一两钱难倒英雄汉,她现在身无长物,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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