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仇野狐从来都摆着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但陈嚣每次看着仇野狐,总觉得他笑比哭还心酸-《我的同桌他一点都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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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野狐笑了笑:“什么怎么了?”

    陈嚣无奈地看着他:“在我面前你装个什么劲儿。”

    仇野狐呼一口气,手往后撑,坐在路边:“我妹要被接走了,去我爸那里。”

    那栋曾经住着他爸、他妈、他妹妹和他的房子,以后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呢?”陈嚣沉默了一会儿,问他。

    “我还是守着我妈吧。”仇野狐又笑,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他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是我把她气死的。”

    周一回学校。

    仇野狐照例给陈双念带了一盒牛奶。

    陈双念快要学疯了,明明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半月,她那架势却好像明天就是高考。

    仇野狐有时候会看不懂陈双念,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呢?努力了,学习了,考好成绩了,或许以后上好大学了,然后呢?又能怎么样呢?人活一辈子,最后能得到的除了大把大把的失望和孤独,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一场竹篮打水而已。

    成绩好,努力上进,就能保证未来是好日子吗?什么是好日子?挣足够多的钱?他爸爸挺有钱的,但是他从来没觉得他爸爸的日子是过得好的。爱一个人?他妈妈挺爱他爸爸的,但是最后还不是被背叛了。

    无聊。

    仇野狐打个哈欠。

    他慢腾腾地又趴到桌子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还行,起码现在没有陈双念在身边,他也能睡着了。

    说来还真的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他曾经连续做那么久的噩梦,一睡觉就梦见妈妈浑身惨白僵硬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以为是妈妈来索命,不让他好好活下去,但是做母亲的可能到底心软,又让他冥冥之中碰见也去了图书馆的陈双念,而素不相识的陈双念给了他良好安稳的睡眠。

    “仇霸天怎么样了?在你家待得习惯吗?”

    晚自习的时候,陈双念问仇野狐。

    没等仇野狐回答,一道闪电横空出世,隔了几秒,雷声才轰隆隆响起来,大雨猝不及防砸下来,紧接着教室的灯熄灭,走廊应急灯亮起来。

    停电了。

    整栋教学楼开始沸腾起来。

    黑暗中,仇野狐听到身边陈双念发出不受控制的尖叫声。

    “怕?”

    教室乃至整个教学楼都太吵了,仇野狐问这一句话的时候,凑近了陈双念的耳朵。

    陈双念反应很大地往后退,椅子在地上的摩擦声特尖锐,滑过两人的耳朵,就像指甲不小心划到黑板上。

    尖锐的声响好像是直接灌进陈双念耳朵的,她摸了摸耳朵,有点烧突突的。幸好现在黑灯瞎火,仇野狐看不见。

    仇野狐没有听到陈双念的回答,但是感觉到了陈双念往后躲。

    他皱了皱眉,伸手牵住陈双念的手腕,强硬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拽。

    这才感觉到陈双念的身子其实是在微微发抖的。

    “你怕黑?”仇野狐又问了一遍。

    “不然你觉得我现在是兴奋地颤抖吗?”陈双念反问仇野狐。

    仇野狐难得被陈双念噎住。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手腕转了一下,从拽住陈双念的手变成了手往下,掌心覆盖住陈双念的手背。

    陈双念察觉到仇野狐无声的安慰,她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真诚道谢:“谢谢。”

    “别怕。”

    谁知道这时候仇野狐也正好开口。

    仇野狐觉得陈双念应该是听到了他这一声“别怕”,陈双念觉得仇野狐应该也听到了她这一声“谢谢”。

    一点毛病也没有的两句话,但是两人却又都同时觉得脸有点烧。

    尴尬。

    无所适从。

    没几分钟,电就来了。

    教室灯亮的一瞬间,陈双念匆匆忙忙地把手从仇野狐的掌心里抽出去,然后迅速埋下头,一头已经长到脖子根儿的短发齐刷刷地落下,遮住红彤彤的脸和耳朵。她不自觉地坐直身子,作出一副认真写作业的模样。

    仇野狐低头望着自己突然空掉的手心。

    湿漉漉的。

    原来刚才出了那么多汗。

    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法庭上,法官问他:爸妈离婚了,是要跟爸爸还是要跟妈妈。

    仇野狐皱了皱眉。

    不愿再想。

    他把头埋进胳膊肘里,不太舒服地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儿,右边胳膊突然被轻轻戳了一下。

    仇野狐露出半张脸,看着陈双念。

    “这是我总结的政治答题模型笔记,”陈双念抿抿嘴,“背下来,考试就可以有分的。”

    仇野狐藏在手臂间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本来可以对陈双念说一段儿他的“人生就是一场竹篮打水”理论,他本来也可以嗤笑一声说他不稀罕考试的分,但是,他想到这个本子平常陈双念都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看或者翻,一副爱护得不行的样子——

    “好,我背。”仇野狐接过本子。

    那次周考,仇野狐别的科目照旧一塌糊涂,但唯独政治,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及格。

    为了庆祝自己考出好成绩,仇野狐连着三天没来上晚自习。

    夏北斗寻思这庆祝仪式也太长了,所以叫陈双念去看看仇野狐干吗去了。

    陈双念苦哈哈地问仇野狐,仇野狐眉开眼笑:“我练习篮球去了。”

    说完,他对陈双念眨眨眼:“你知道吗,我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投中三分球。”

    陈双念沉默了半秒:“哇哦,那你可真棒。但是,学习也不能落下哦!”

    仇野狐皱皱眉,一脸正经:“我上次政治考及格,已经耗费我毕生心力了。注定辉煌不再,所以我才来开辟新道路,谋求新发展的。”

    陈双念深呼吸一口气。

    没关系。

    这就是个戏多的神经病。

    要耐心。

    “高三还没开始呢。”陈双念苦口婆心地劝解,“很多人就算从高三开始才学,但是最后可能比从高一就开始学的人考得还好。你不要这么早就说这次及格就是你的顶点……”

    陈双念话没说完,仇野狐扭头就走。

    “欸?”陈双念追上去。

    “我跟聂大盘已经约好了,他已经在球场等着了。”仇野狐还邀请陈双念呢,“你要来一睹我的风姿吗?”

    “好。”陈双念说。

    偌大的篮球场,四周已经围满了人,球场中间站了两堆人,其中一堆里站着聂大盘。

    聂大盘见仇野狐走过来了,招招手,大声喊:“快点儿!就等你了!”

    仇野狐应了一声。

    他把陈双念带到球场边的最佳位置,把校服脱下来塞到她怀里:“一会儿仔细看我啊。”

    陈双念没顾得上看周围同学的神情,她把怀里尚且留着仇野狐余温的校服紧了紧。

    “嗯!”

    陈双念仔细看仇野狐了。

    仇野狐真的帅,平时懒洋洋趴桌子上安安静静地睡觉的样子很帅,现在动起来满场跑的样子也很帅。

    他个子高,跳起来的时候,陈双念觉得面前好像闪过了一双柱子似的,只看见腿了。他在夕阳温柔的光下面和聂大盘隔空击掌,红橙色的夕阳就像咸蛋黄,从两人的手掌间露出来,倏地出现,然后又闪着消失,最后少年们追着球离开了,于是夕阳又安安稳稳地挂在远处低垂的天幕角落。

    “这儿!”仇野狐对着队友大喊一声。

    “接住!”队友把球传给他。

    仇野狐蹦起来,在球场中央,与篮筐隔着老远的距离跳投三分篮。

    “砰——”

    进球!

    全场围观群众欢呼雀跃,陈双念也跟着欢呼了。

    但是欢呼完,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儿了。

    那边仇野狐双手握拳,享受着观众的欢呼,闭眼给自己喝彩!正开心呢,聂大盘丧着脸走过来,看起来郁闷极了:“老大!你投错了!我们的篮筐在那边!”手指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仇野狐:“……”

    陈双念发誓,她真的不想笑,但是憋不住啊!尤其是看到仇野狐得知真相后猛地瞪大的眼睛,以及下一秒立马朝自己这个方向望过来的眼神——

    陈双念:“哈哈哈……你个垃圾!”

    因为陈双念这句脱口而出、没加思考的话,仇野狐自己一个人生闷气生了两周。

    他如果自己一个人生闷气也就算了,关键他不是这种人,他生闷气,就会连着让陈双念也不好过。

    陈双念这两周可以说过得如履薄冰。

    第一天:

    “我给你接了水。”陈双念笑得甜美且谄媚。

    “哇哦,那真是谢谢了呢。”仇野狐也礼数周全,浑身散发着和蔼的光辉。

    第二天:

    “我给你带了食堂的糯米烧卖和手抓饼。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陈双念再次笑得甜美且谄媚。

    “哇哦,这怎么好意思呢。”仇野狐再次礼数周全,浑身散发着慈祥的光辉。

    第三天:

    “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不是说你是真的垃圾,就,网络流行语……你知道吧?”陈双念苦着脸,乞求原谅。

    “嗯嗯,我知道呢。”仇野狐笑得和蔼可亲。

    第四天:

    “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吧!”陈双念悲痛认错。

    “欸?我不觉得你错了呢。”仇野狐很惊讶。

    第五天:

    “说!你到底想怎么样!”陈双念恶狠狠地瞪着仇野狐。

    “没想怎么样呢。”仇野狐还是笑眯眯的。

    ……

    如此轮回过了两周之后,陈双念彻彻底底服了。

    铁服的那种服。

    她算是对仇野狐的记仇程度有了质的认识。

    周末去小广场滑滑板,遇到仇野狐的妹妹,陈双念痛苦地回忆了这两周的凄惨遭遇。

    妹妹说:“就是你惯的!新的一周你就别搭理我哥,你看他会不会把自己掰过来。”

    正在家里和聂大盘打游戏的仇野狐凭空打了个喷嚏。

    “老大,马上就要零诊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一局结束,聂大盘把游戏手柄丢在一旁,问仇野狐。

    “你想作弊?”

    “不是!”聂大盘连忙否认,“作弊除了欺骗欺骗家长还能有啥用,老师同学谁不知道谁啊。”

    再说了,他要是突然一下子考好了,他的家人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是他用功努力了,反而直戳真相,问他是不是作弊了。

    何必呢。

    聂大盘怅然叹一口气,道:“昨晚上做梦,梦见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后来去学了美容美发,天天给人洗头,手都洗烂了,给我吓醒了。”

    他从桌子上拈起一块西瓜,两三口啃完。

    他继续说:“老大,你想过要认真学习吗?”

    仇野狐摇摇头,很诚实地说:“没有。”

    “我想过。”聂大盘又拈起一块西瓜,这次吃得慢了些,“但是学习太难了。尤其现在还有手机、平板电脑,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一句,科技的进步真的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以前有什么问题不懂的,就查字典,或者留着第二天问老师,现在手机、平板电脑上就能查,你拿起手机、平板电脑,解锁,划开屏幕,然后你就会忘记那个不懂的问题。”

    仇野狐一愣。

    聂大盘把西瓜皮儿抛进茶几旁的垃圾桶里。

    “太难了。”他无奈地摇摇头。

    “少来。”仇野狐说,“这只是借口而已,陈双念也有手机、平板电脑,但是她怎么没像你这样?”

    聂大盘诧异地看了仇野狐一眼:“老大你没必要吧?也没在学校啊,你居然还把陈双念挂在嘴边?再说了,你拿我跟她一个年级前十的比?你是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陈双念啊?”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譬如考试。

    尽管陈双念十分不情愿,但是零诊——也就是高二下期的期末考试——还是踩着稳健的步伐来了。

    她整个考试过程都紧张得不行,考完就知道肯定砸了。

    结果成绩下来,果然砸了:全班第7,全校第34名,全区第167名。

    算得上是有史以来考得最差的一次。

    与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于秋,一如既往的优秀:全校第一,全区排名第9名。区排名前20名分都咬得很紧,于秋就比第八名少了0.5分,整体算起来跟区第一名就少了4.5分。

    陈双念简直万念俱灰。

    拿成绩的那一天,陈双念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趴在栏杆上往对面实验楼看,梧桐依旧茂盛,还是只能看见实验楼的最顶两层,走廊上的名人名言牌匾还是安稳挂着,盛夏的阳光倾到实验楼上,阴影在各个地方绽放,对比下来,明亮的更加明亮,晦暗的更加晦暗。

    你也知道,一个人如果平庸,那其实没什么,但如果一个平庸的人不甘平庸,那么灾难就开始了。

    仇野狐靠在教室后门,看着陈双念趴栏杆儿上发呆,看了一会儿,走过去,说带她去吃火锅。

    陈双念觉得仇野狐有病,七月盛夏,谁没事儿去吃火锅?

    仇野狐还是笑呵呵的,没多解释,拎着陈双念就去了。

    热气氤氲,陈双念塞了满满一口的肥牛,看着对面有条不紊烫鸭肠的仇野狐,猛地就哭了。

    她说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我平时难道不努力吗?我辛勤的汗水洒得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在关键考场上,进入高中的第一场重要考试,我居然就考砸了,万一高考我也这样考砸了怎么办,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整个高中三年我的努力都白费了,为什么我的人生和未来要靠一场考试来定乾坤,为什么有的人不参加高考就可以有选择的机会……”

    她呜咽着说了一大堆,仇野狐就静静听。

    等她哭够了,他把盘子里烫好的鸭肠和肥牛,还有两个鹌鹑蛋,放到她面前。

    “吃吧。”

    陈双念擦眼泪:“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唉!”仇野狐叹一口气,“我全班倒数第四,全校倒数两百名,全区的排名一眼看过去都数不尽位数,怎么看怎么觉得我比较需要安慰。”

    陈双念破涕为笑:“你这个人真的太烦了……”

    仇野狐懒洋洋地撑着下巴:“你可比我厉害多了。高三还没正式开始,怎么就泄气了?”

    他隔着桌子和热腾腾的雾气,笑得很温和:“吃完这一顿,接下来继续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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