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在终点好好等我来1-《人间告白》
每天晚上我们还是会对你道晚安,
你收到了吗?
我会好好珍惜我的生命,
我会活出两个人的精彩。
——
把这段故事记录下来,是小忽临终前我答应他的事情。我知道他是怕我会因为他的离去而一蹶不振,他一直自责,觉得自己耽误了我,所以他希望自己走后我还能坚持走下去、画下去,不放弃。
直到生命最后的一刻,都在为我着想,都在爱着我的这个男人,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他一定知道让我这样去回忆和记录是件很痛苦的事,可是他也一定相信我,如果我能勇敢地直面这些伤痛,何尝不是另一种重获新生?
都说人死如灯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忽已经不存在了,他离开了。可我一直把自己困在有他的世界里。我自私地想要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无论以何种方式。
回忆是多么珍贵的宝藏啊!因为有回忆,才让那段耀眼的时光不会因为人的消逝而流失。我希望我能永远守着这份宝藏,乞求上苍别将它带走,这段回忆能陪我走很远的路,累了的时候抬头看看云,看看星星,看着小忽所在的那个国度,我才能让自己好好地哭一会儿,让自己好好地思念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我的眼泪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我一定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更加平静地面对这份失去。然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我并不想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我会按照自己的心去生活。每个人都应该活出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以前有个人跟我说过,人这一辈子如果能跟随自己的心而活,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仔细想想你会发现,真的能随心所欲地去选择一种生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身旁的声音越多,你就越迷茫,所以我们在迷茫和无助时,需要的并不是一群人的开导和指点,你需要的是静下心来,把自己放入一个真空的隧道。黑暗更利于安静地思考,当你想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时,那个黑暗的隧道里便会为你亮起一盏明灯。
好的爱情、对的人,会为我们开启生活的一扇窗。每个人对爱情和对的人都有自己的定义,在我看来,这个人不一定要有多高的学历、多高的职位、多丰厚的薪水,而是那个人愿意和你携手,朝更好的方向前行。这样的人就是对的人。而好的爱情呢,应该是自己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一种爱与被爱的幸福感。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我们都觉得自己懂得爱情,都幻想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一场敢爱敢恨的赴汤蹈火。我觉得这是很棒的一件事,因为年轻,所以敢于追求爱情,敢于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这是稚嫩和勇敢的色彩,也是青春独有的印记。
高中时的小忽比较清瘦,戴着眼镜,白皙的脸上有个大酒窝,嘴唇永远都是红彤彤的,笑起来一脸温暖和阳光。他是那种很害羞的男生,我想象着花生长到十七岁时的模样,仿佛这段像梦一样的记忆就会在眼前重现。
小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看看我,我想到那时候我一定会忍不住哭的。哪怕只是现在想一想就觉得百感交集,小忽还在我身边时,每当和他一起回首过往或憧憬未来,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少女一样,满脸的天真和向往。
如今,再回忆起那段甜蜜的过往,我也会笑,也会觉得幸福。想着能把花生培养长大,他能自食其力了,我还能一直画画、写书、去全世界旅行,我就会觉得很满足。
只是这些幸福的背后难免会有一份伤感和遗憾,曾经拥有过的,无法失而复得,更不能起死回生。这一份失落感是没办法遗忘和抹平的,只是时间久了之后可能就会习惯了。习惯失落,习惯孤独,也习惯缺失的那种感觉。所以终究还是要继续生活,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
回忆很甜,但未来也会很美。
小忽走了快200天了,花生也放暑假了。深圳的台风季要来了,我带着爸妈和花生回了武汉。
在回武汉的高铁上,妈妈抱着花生睡着了,我开始继续写稿子。窗外飞驰而过的乡村田野,像极了一部怀旧电影的开头。几年前的某次旅行,我像这样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时,小忽从身旁凑过来,贴着我的脸问我:“我的小画家,你又在想什么发呆啊?”他亲吻我一下,再摘下我的另一只耳机,塞进他自己的耳朵里,然后我们俩就一起沉浸在音乐和风景里,手牵手依偎在一起。
我们总说人都是孤独的。因为心中有爱,有牵绊,所以很难做到真正的随心而活。明明不开心,也要让自己努力学会去开心。白天笑过,轻松过,和朋友、家人一起自在过,夜深人静时的孤独却只有自己去面对。或许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虽然无法真正地做到随心而活,但起码能做到不忘初心。我一直没有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做的每件事也都是为了让自己越来越好。这条路上会有孤独寂寞,也会有艰辛坎坷,但坚持下去结果终会是好的。人生很短,酸甜苦辣一个也不会少,该来的都会来,提前经历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人生一场,如烟花灿烂后也终归是要孤独老去的,不留遗憾、不让自己后悔才是最好的一生。
还记得小忽离开的第100天,我画了一张小忽在云端看向我和花生的背影,他目光所至,都是爱的光芒。没想到三天后突然收到忆崽的一条信息,她说:“金鱼快看,是小忽回来了!”
我点开图片后惊讶地发现,忆崽拍的那张照片和我画里的情景一模一样。那天傍晚的夕阳很美,其实我也看到了,只是从我家里的角度看出去时,夕阳是面对我的,但是从她家的角度看过去就是我画里的那幅场景。我之所以会这么惊讶,还因为忆崽和小忽是同一天生日,冥冥之中就像有什么安排和指引一样,把美好的人、奇妙的事,都带到了我的身边,让我的生活里有了很多意外的惊喜和感动。
以前我从没想过平行世界这个问题,直到小忽离去,我开始相信这个世上应该还有一个平行时空。说不定小忽就去了那里,他能在另一个时空里看到我这里发生的一切。他的时空里没有黑夜,却也能看到满天繁星,在那里时间也和我们这里不太一样,所以很多他想给我的指引说不定都会用心灵感应的方式传递给我。又或许这个平行时空里会有一种超能力:是能让那些心愿未了还不愿摆渡去纯净之国的善良亡灵,可以在这个时空里为他们牵挂的亲人实现一个心愿,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我将来的人生是不是会越来越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会好好珍惜我的生命,我会活出两个人的精彩。我能看到花生健康地成长,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贡献的人,而我自己也能实现最初的梦想,能周游列国看遍这世界所有的大海。这就是我想要的越来越好,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无悔地走到终点见到我期盼许久的爱人。
对于小忽的父母而言,生活也不该只剩下绝望和悲伤。我希望婆婆过几年以后还能再去公园里打打太极,再去老年大学里和老太太们一起学唱歌。也希望她能和姊妹们多约着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困在这四堵墙围成的家里,生活会永远像一潭死水。将来花生长大了,他也会带着爷爷、奶奶四处旅行,花生会是个很有孝心的好孩子。
我希望公公能慢慢打开心结,小忽走后是您紧紧盖住他的眼睛希望他闭上。也是您牵着他的手说:“儿子,爸爸舍不得你。”可是您还记得小忽对您说的话吗?“别哭。”他要您别哭。您这样伤心欲绝,即使将来您见到他了,他都不能笑着拥抱您。您在他心中是家里的大山,您说过您是我们的大榕树,所以您不能把自己困在悲伤里拖垮身子。您说过要教花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所以如果您的前半生是为了爱小忽,那么这接下来的后半生也请您好好地爱着花生吧。如果您的身体垮了,这些都会成为遗憾。花生是小忽唯一的血脉延续,我相信小忽一定希望他没能实现的很多愿望,能在花生的身上看到。
我们都应该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地过接下来的人生,善良的小忽会一直保佑着他爱的人,尤其是他最亲的我们,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