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就算再想当只鸵鸟把头缩起来,这眼睛还是不得不睁开的。 冯科的嘴脸看起来十足让人厌恶,身后跟着那个女瞎子,更是让他不敢擅动,龙海海紧紧抱着自己,尽量不让身体发抖。 龙海海倒不觉得害怕,只是觉得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最离奇的就算是今天了。变故一桩接着一桩,简直让他应接不暇。 他已经近三十。 都说三十不惑,但他的疑惑只多不少,关于穿越前,关于穿越后,他就像个矛盾的集中体。 或许是觉得自己活不成了,龙海海开始胡思乱想,意识飘回很小的时候。 “这家有两个儿子,昨天送走一个,这是另一个。” 人贩子望着手里的书册:“龙家二子,生于一九九二年,没错。昨天被送走的是龙家的老大。” 龙家老二? 龙海海慢慢回过神来。 是呢,山山比他个头高,脸盘瘦,所以很多街坊邻居都搞错了,觉得他才是龙家的大儿子。 而且昨天,龙山山是用他的名字逃命的。 “他二叔啊,我这个儿子昨天刚回来,是在庄上给人放牛,签了半年的合同,这约还没满……按理来说,是不能抵债的啊。” “哦?”人贩子脸上的笑意看得龙海海和他娘都心里发凉:“那你家欠下的五千块钱赌债,就这么算了?要不,把合同拿出来看看。” 呵! 回忆到这里,龙海海心头猛地一抽。他再次想通了,人贩子当然知道他才是老大,所以才会要看合同。不管怎么样,看样自己家都得卖掉一个儿子了。而阿母昨天刚把山山送走,剩下的岂不就是自己? 人贩子刚刚话里已经敲定了,龙海海跑了,就算拿出那份合同,也没有办法。除非再告诉他,昨天跑掉的不是老大而是老二,那龙海海才能脱身。 但阿母会这样说吗?弟弟会这样说吗? 龙海海并不抱希望,他看着娘,又看了看人贩子。 龙海海是亲生的,但龙山山不是。要说起来,阿母要是偏心苛刻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吧?可阿母偏不是这样的,又好吃的,有新衣裳,都可龙山山来,龙海海总得排在最后头。若是龙山山做错了事,那挨打挨骂的一定是龙海海。 要说为什么? 无非堵住悠悠众口。 就算是这样,村里好几百张嘴,也能说三道四,龙山山一受到什么委屈,保准阿母会暗自抹泪,那是又听到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于是对自己愈发苛责。 那天,阿母拉着龙海海,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虽然没有嚎啕大哭,眼泪却像断线珠子一样,扑籁籁的落。 阿母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甚至不敢和龙海海对视。 她大概是心中有愧。 龙海海却笑了。 那种没心没肺的笑。 事情做都做了,若是再把山山牵扯进来,惹恼了人贩子,也实在划不来。反正,两个儿子,注定是得舍弃一个。 “娘,我能等等再去吧?”龙海海突然乞求。 这一刻,他心头没由来地生出一丝恨意。 阿母百般乞求,人贩子才宽容了几分钟。龙海海进了仓库,将老鼠药和百草枯合在一起,藏在身上。 龙海海笑得极开心,就这样被人贩子带走了。 出了家乡,又出了县城,一行人时走时停,终于在第三日走不动了。 百草枯生效了,老鼠药也生效了。 一下毒死十多个,龙海海将这些人身上的现金拿走,跑到穷山僻壤的小山沟。自那以后,从偷鸡摸狗,到奸淫掳掠,他无恶不作,也坏事做尽。 老天爷还是长眼的,在临近三十岁的时候,被缉拿归案,判了死刑。 死刑前,龙山山和阿母来见他了。 那时气氛十分怪异,阿母的泪眼,弟弟的沉默,亲戚们的鄙夷,还有龙海海漠然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龙海海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喊了一声妈。 阿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殷切地问:“海海,你还有什么心愿?跟妈说……下辈子,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龙海海偏过头,将眼泪强忍下去,声音近乎沙哑,“妈,我不怪你,这辈子做不了好人,如果有下辈子,还是这样的遭遇,我也断做不了好人。” 阿母只是扶着门框哭。 龙海海却毫无留恋地离开了。 龙山山转头看看他,嘴动了一下:“我会照顾好咱们的,你,走好……” 他说的声音很低,还没有阿母的哭声大。 龙海海想,阿母是真的疼爱这个小儿子。 真的。 “呵呵。” 记忆如潮水般回溯到现在,龙海海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他抬头望向头顶的星河神树,原本的恐惧和担忧,这一刻荡然无存,仿佛已经将生死抛诸脑后,摆出那副看破一切的样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星河神树却将他的记忆悉数送到冯科心中。 冯科沉默了几秒,“也是可怜人呐。” 龙海海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说谁可怜?” “你。” 龙海海将眼睛闭上,不再应话。 冯科知道,龙海海这幅慷慨赴死的模样,是断然没有可能帮助领地反攻全知教的,但也很有耐心,很光棍地坐在了龙海海身旁,自言自语道:“年幼丧父,被母亲抛弃,误入歧途,你这一生也算波澜壮阔,也算死得其所,也算罪有应得。我说的可怜,并非指你的遭遇可怜,而是可怜你这个人。”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