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开有声-《我将喜欢告诉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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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转了转眼珠子,好奇地问:“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你干吗和你爸弄得这么势不两立,还打什么赌?你爸卖牛奶,你做ai,都是好事,他为什么就非不支持你呢?”
当然,她还有后半句没有说出口。聂迟爸爸到处投资别的高新技术项目,这在国内是众所周知的事,怎么偏偏就跟自己儿子过不去?如果他支持聂迟的话,还有白雪爸爸什么事?这家著名乳企和体育圈结缘已久,想要什么资源没有?要说资金,那就更不成问题了,还和白雪家扯什么扯?
不过这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听起来也忒多管闲事了。
聂迟倒回答得挺平静:“他不是不支持我创业,也不是不看好我的项目,更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他只是生气我放弃硕士机会。对他们这辈没机会接受优质高等教育的人来说,我这脑子就该读到博士才对,怎么能混个学士就回来了?太让他在圈子里丢脸了。炫耀了多年的儿子突然平平无奇了,肯定郁闷,对不对?”
林格:“……”果然思路清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所以我平时也不太关心他生意上的事。不过既然他们选择了你,说明他们和我眼光一样,看好你的将来。你就放平心态去做就好。如果他们有为难你的通告,直接告诉我,我和他们说。”
林格笑笑,托腮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为难的地方,反而感觉挺照顾我的。”
聂迟哼了声:“像今天这样还不叫为难?明知道你受伤,还让你去拍。拍就拍了,还安排在最后,欺人太甚。”
林格失笑。这也就是碰见太子爷了,她自己怎么觉得还好?她前面可都是速滑项目的大咖,她能被这么客气对待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其实聂迟也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最介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什么扯淡设定。非要让俩现役运动员在广告片里扮情侣,低俗!
聂迟又交代了几句,便要告辞。
林格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压在她心底六年多的疑问。
“我特别想知道你们家这么大企业,怎么会让你留在那个小城市里那么多年?北京的教育资源多好啊,你爸爸就没想着早点把你弄回来?”
聂迟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回答:“哪里不一样?学校学的东西都差不多,其他的东西老师又教不了,反而留在那里还能跟着师父练滑冰,到了北京可就没机会了。”
林格三观再次受到冲击,智商高了不起啊!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聂迟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好笑道,“主要是我妈,她不想走。”
“为什么?”林格奇怪,但隐约觉得也许又是什么了不起的答案。
果然,聂迟接着说:“因为我姥姥不乐意。”
林格:“!”
“我姥姥是老中医,我妈是传人,肯定得为我姥姥亲自调理身体,顺便传承衣钵。我姥姥老了,要修身养性,不肯背井离乡,我妈肯定得陪着。直到我姥姥去世一周年后,我妈才在我爸的最后通牒下,匆匆忙忙带着我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你们打。不过到了北京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索性选择去美国了。反正哪里都是陌生地方,还不如去个不束手束脚的地方舒服。”
林格:“……”好吧,您牛,您随意。聂总自由飞,聂粉永相随。呵呵。
也许是聂迟打过招呼,接下来的通告都往后推迟了,明确表示等她伤好了再补拍。
日子一天天过去。
胜在年轻,林格的身体恢复情况比预想中要好很多。复查之后,医生确认可以尝试除了受伤手臂之外的其他体能康复训练。至于受伤的手臂,护具都已经拆了,看起来和正常手臂无异,只是三个月内不要受力,不要遭受二次伤害就好。
林格行动自如了,再待在康复中心就没什么意思了,着急想早点归队,在队里进行康复训练。
聂迟却不同意。队里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高强度训练,他怕这丫头坐不住,心急火燎想要和大家一起正常训练,便以这里的康复条件好,和不要为赛季中人手有限的队医添麻烦为由,成功劝说林格继续留在康复中心。
就这样,林格便开始了循序渐进地康复性训练,同时把之前欠下的广告拍摄陆续补上。
也不知品牌方是要趁着她现在的人气趁热打铁还是如何,牛奶新品广告推出的同时,还冠名了一档体育类综艺节目,点名要林格参加一期。
林格打心底是拒绝的,但她得服从组织的安排。这档节目名叫《我是冰王》,是宣传推广冰雪项目的,不管是从队里还是从冠名商的角度,队员们都应该积极参加,何况她现在算是半个闲人,没有比赛任务,参加这个综艺也算是为宣传冰雪项目做贡献了。
吸取上次教训,林格乖乖地向聂迟汇报了这个通告。
没想到聂迟这次十分豁达,不到三秒就点头同意了。
林格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跟着大家去了录制地。
《我是冰王》的宣传目的是通过综艺娱乐的形式向大众普及冰雪项目知识,每周一期,每期请几个专业运动员搭档娱乐明星或各界名人,通过一个星期的培训,把从未接触过冰雪项目的素人打造成可以参加比赛的选手,最后站在同一起跑线进行比赛。取得胜利的一组搭档,可以获得一年的免费奶券和三十万的助学基金,捐助给贫困地区的孩子们。总体算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公益节目。
本期主题是短道速滑,除高恺和林格外,队里另外派出的两位都是参加过奥运会的名将,让林格更加压力山大。
讲真的,她并不是排斥这个节目本身,而是觉得自己毫无底气。
这事情搁在高恺身上,怎么看都顺理成章。可放在自己身上,总感觉撑不起来。她太缺少过硬的成绩了。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说实话这机会别的成熟运动员求也求不来,说起来也是领导关爱,若是不表现出兴奋的样子,只怕不仅领导不高兴,就连其他没被邀请的国家队大咖们也都一起得罪了。
节目录制类似真人秀性质,从头到尾都有摄像跟着,录制一周。只有到了比赛时,才是有主持人的棚内录制。
这个节目让林格紧张得出了一身汗。之前她不觉得自己有社交恐惧,可到了这时,面对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即将到来的不知是哪位大明星的嘉宾,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整个人就跟自闭儿童似的。
高恺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收放自如,努力地想出各种办法逗她放松,然而无效,最后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格忐忑不安地坐在主办方准备好的小房间里等着明星嘉宾们翻牌子。
明星嘉宾们是谁,他们是不知道的。但他们是谁,明星嘉宾们不仅知道,还可以挑选。
不仅可以挑选,还可以几个嘉宾选一个教练,pk之后剩下来的互相凑合一下。可以说没被选中的运动员会非常难堪。这大概也是真人秀通过窥探人性来换取收视看点的地方了。
林格非常有自知之明。既然后面要比赛,没有一个嘉宾会选择一个小屁孩当教练,肯定人人都会选经验丰富的知名运动员。说白了,她是来当陪衬的。
所以,林格一早就做好了第一轮没人选择,最后再无奈被安排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偏偏有人不怕死,没过多久,她的房间门就被轻轻叩响。
林格紧张得差点扑到地上,战战兢兢地躲在门后,喊了声:“谁啊?”
外面有人刻意压低了嗓子说:“是佩奇小姐姐吗?”
好吧,这是节目组的另一个幺蛾子。
林格红着脸应了声:“对。”
“好,那就选你了。麻烦开下门。”
林格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拉开门。
就在她以为她面对的将是什么演员或歌手时,聂迟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林格愣了一下,眨眨眼,无声说:你来干吗?
聂迟却一本正经地从身后拿出一束满天星,正儿八经地递给林格说:“教练,请多指教。”
林格:“?”
选人完毕,四组八个人在大堂集结。
高恺一看见聂迟站在林格身边脸都绿了。这后门走得也太不低调了,仗着是金主爸爸的儿子就这么嚣张啊!
林格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聂迟这样实在有点不厚道。
不知道的,以为他就是资料上所说的“90后创业天才”“中国最年轻科技公司ceo”“imo三届满分金牌得主”以及各种其他闪瞎人眼的学神。
可知道的都晓得他是速滑童子功啊!这家伙还真是为了上节目老脸都不要了,都不怕被老同学们给曝光起底。
她悄悄拷问过聂迟为什么要来参加节目,聂迟回答得倒是理直气壮:“为了宣传我的公司,多拉点融资啊。”
好吧,你帅,你说的都对。直说来监督我的有那么难吗?
其他三位明星就比较实打实了。高恺分到一个娇滴滴的影视小花,让林格都不免为他捏把汗,希望到时候不要输得太难看。
认识完毕,就是各自的私下训练时间。
林格看着换装完毕的聂迟突然有点想哭。时隔多年,终于再次看到了他踩在冰刀上的样子。
聂迟似乎自己也有所触动,眼神中有异样情绪闪过。
但考虑到镜头无处不在,两人谁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看到聂迟明明一个能进省队的人,装模作样地在镜头前扮菜鸟,演娇弱,不停地摔跤,直言好难好难……林格无语了。
简直是戏精的诞生。全世界都欠他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第一天拍摄终于全部结束,聂迟仗着自己是金主爸爸的儿子,明目张胆带着林格离开了录制基地,去外面寻找美食。
一离开镜头,林格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呼吸也顺畅了。
“喂,你到底为什么来啊?”林格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盘问。
聂迟笑笑说:“我说的是真的。创业公司不容易,一睁开眼就有那么多张嘴要养活,所以只好为自己代言,出来宣传宣传咯。难得这节目和我的项目那么契合,简直是为我而生。”
林格白了他一眼,分明不信。
聂迟耸耸肩,挺无辜:“是真的。现在商界都流行这样。为了将来能将ai推广到各个运动俱乐部,早点变现盈利,我也只能抛头露面了。”
说完,还真拿出手机找出几个互联网ceo到处参加综艺的视频来佐证。
林格这才发现,不是她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太快。这年头当个老板也是真心不容易,非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得像个明星似的经营一下个人形象,吸引一些粉丝,成为偶像名人。
“行吧,”林格煞有介事地拍拍聂迟的胳膊,“祝你出道顺利。”
聂迟收起手机:“谢谢教练祝福。”
林格一脸黑线。
她也不知道聂迟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他这样的形象,这样的条件,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只怕节目一播出,就是分分钟上热搜的节奏。
没办法,她看中的人,就是这么完美无缺。
聂影帝确实很有表演天赋。从最初的摔跤不断,叫苦连天,到后面的慢慢进步,演绎得那叫一个丝丝入扣,活灵活现。
高恺是知道聂迟的底细的,每次看聂迟的眼神都充满了鄙视。难得的是,聂迟毫不在意,表演得仍旧投入。
终于到了比赛当日,林格悄悄问聂迟打算怎么办,聂迟居然来了句:“当然是拿第一。”
林格似笑非笑:“你就不知道怜香惜玉,让让高恺的大美女?”
聂迟理所当然道:“来参加比赛,当然是拿第一。我就是为了当冰王来的。”
林格压低声音:“你明明和他们不一样,干吗非要这个虚名?”
聂迟顿了顿,目光突然变得正经又深沉。
他深深地看着林格,足足有三秒之久,最后也压低了声音道:“你错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你。”
林格:“……”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这人简直有毒。不仅声音有毒,表情有毒,眼神更有毒。
那深深的一眼,简直苏得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天哪,她快要露馅了!为了隐藏眼睛里的桃心,她都快要把自己憋疯了,这人是来砸场子的吗?!
还当着镜头的面!
太过分了!
比赛结果自不必说,聂迟压抑多日的速度和激情终于得以释放,500米的比赛直接把其他三个人甩下两圈半还要多,那些明星输得脸上都快挂不住了。
主持人也惊了,失声问:“您怎么进步这么快?”
聂总邪魅一笑:“慈善的力量。”
众人:“……”
聂迟紧跟着又一指林格,深情地补充了一句:“都是我教练的功劳。我的教练特别有耐心,也有方法,我相信她一定前途无量。”
高恺:“……”臭不要脸!
录制终于结束,任务终于完成。
导演对这一期非常满意,临行前还特意抓着聂迟的手恭喜了好几句,让林格都有些看不下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别装了,谁不知道聂迟是金主家的太子爷,至于为了下一季的冠名费这么卖命吗?
“谢谢导演,”聂迟居然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回答得非常有礼貌,“麻烦您剪辑的时候多费心,我和教练都先谢谢您。”
“好说好说!”导演心领神会,笑得花枝乱颤。
林格的心总算落了地。
来之前她可是做过功课的,每个综艺必定有黑点,有黑点才有看点,才有宣传点。而综艺黑点全是后期剪出来的,张冠李戴比比皆是。她来之前最怕的就是自己是那个被捏的软柿子,担心自己到时候莫名其妙被黑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还好聂迟也提前想到。
哎哟喂,真是暖得不要不要的。
【3】
林格归队的日子终于到了。
唐筝非常舍不得,拉着她半天不肯撒手。林格也很无奈,只能言语安慰她。
只是到了最后,林格终于从唐筝的话里话外听出意思来了。她好像想请自己和队医领导赵主任说说,看能不能把她调到速滑队去。
林格面有难色。别说她现在没资格说这些,就算可以提,唐筝本身学历也太低了,和招聘启事上动辄硕士博士的要求差太远了。
唐筝看出林格的意思,脸上明显失望。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补了一句:“能让聂迟帮忙说一下吗?听说他们家关系硬着呢。”
林格语结,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唐筝总是有办法开口让她去做聂迟的主?以前办不到,现在这种大事更加办不到了。她已经欠聂迟够多了,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但她还是应承了下来,表示可以问问聂迟行不行,让她听信儿就好。
直到坐到车上,林格心里还有些隐隐的不舒服。她也知道唐筝不容易,但这样被勉强的感觉老实说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欢。
明明知道她办不到,干吗还要开这个口。
林格越想越觉得烦躁,觉得这件事简直给在康复中心的这些日子画了一个极为不完美的句号,心里仿佛插上了一根刺。
为了排解这种不适感,她拿出手机想刷刷微博,却在一点开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那期节目已经播出了。
不出所料,聂迟牢牢霸占着热搜前三名,被冠以非典型富二代的代表,明明可以靠家世和才华,却偏偏要靠颜值。
如果只是聂迟一个人上热搜,那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关键的是还把自己扯了进去。
也不知道节目怎么剪辑的,好几个热门话题都是关于林格和聂迟、高恺两个男神谁更有感觉这个话题。
经过无数人热烈的讨论,主流的观点是,林、聂二人暧昧度明显更强。别的不说,就看两个人彼此对视的眼神,明显就有故事。默契度自不必说,光聂大少眼神里的满满宠溺感,以及冰场上酷帅到哭的佩奇小姐姐时不时露出的乖巧温顺,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相比较而言,林、高二人之间就显得是哥们义气了。气场坦坦荡荡,眼神直来直往,特别是小姐姐女汉子一面暴露无遗,显然不会有故事。
这样一扒皮,林格成功地再次攀上热搜,热度居高不下。
林格有些抓狂。
和上次与高恺传绯闻不同,这次正中她的软肋,仿佛做坏事被当众抓到了一样,恨不得裹紧衣服偷偷藏起来。
她乖巧温顺了吗?她不是镜头前端得挺好的嘛。
不过她倒是从来在聂迟面前就没太汉子过。毕竟人家是大师兄,她一直都挺乖巧。
如果她正常的反应被解读成“温顺娇羞”,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真人秀嘛,她本来也没怎么装,平时和聂迟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来着。
只是聂迟眼神里有宠溺?真的假的?
她脸上蓦然一热,有股想去看完整版节目的冲动。
但是碍于前面充当司机的聂先生还在现场,她有些不好意思。
正在纠结的时候,进来一条微信,居然是韩冰。
看着韩冰发来的文字,林格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冷冰冰的表情。
“你怎么跑去参加综艺了?”
林格马上回:“是队里安排的。”
韩冰:“按理说不该我管你,应该让国家队的领导来管,可是我有点不明白了,明明是我托付聂迟照顾你的,怎么变成你拉着他一块上综艺了?一大早就听见队里叽叽喳喳,不是什么好影响。”
林格悄悄吐吐舌头,庆幸韩冰不在眼前,否则真够喝一壶的。
她想了想,然后字斟句酌地回复:“都是赞助商的安排。赞助商老板是聂迟爸爸。聂迟说他想给他自己的公司打广告。”
韩冰打了一整排的省略号,可见极度无语。
林格赶紧又回:“我正在回队里的路上。今天算是正式归队训练了。”
韩冰:“那你好好训练,别想乱七八糟的。你是我送出去的,别给我一轮游就被刷下来。我丢不起那人。”
林格手一抖,捧着手机心惊胆战。
韩冰的最后一句话,让本就忐忑不安的林格更加压力山大。
关于二队的情况,她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到了眼前,心里却突然没底了。
这十几个人都是全国各地选出来的精英,强者中的强者,没有一个是弱鸡,那么问题来了,淘汰谁呢?
显然,她将面临的,将超出过去这些年所面临的一切困难总和。
胸口突然压了块大石头,有点喘不过气来。
绝不能认输,她看着聂迟的侧脸,暗暗发誓。就算是为了聂迟,她也绝不能被淘汰。
车子停下时,雪花开始飘。三九了,一直风雪不断。
聂迟伸手弹了弹林格帽子上的雪花,笑着说:“进去吧,有事打电话给我。”
林格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心里却酸楚得要命,仿佛一进了这个门,就隔成两个世界了一样。
但她又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拿出成绩,她才有拥有其他东西的可能。
聂迟看着小姑娘眼圈通红,欲言又止的模样,大概猜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双手一张,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林格愣了一下。国家队大门口,他这是要干什么?
就在林格还在发愣的时候,聂迟已经倾身浅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身体相贴的那一刻,他在她耳边温声却有力地说道:“你只管冰上的事,其他的都交给我。”
语调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却如同千斤锤砸在了胸口。
大锤落下的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他这么好,她怎能辜负?
她吸吸鼻子,伸手勾住了他的腰,宣誓:“我会好好练,我一定要成为世界冠军。等我成了世界冠军……”
她突然又停住了。
“等你成了世界冠军,然后呢?”聂迟欣慰地笑,满心期待地追问。
她却渐渐红了脸颊,怎么问都不肯再说了。
其实,她想说,等我成了世界冠军,我就正式向你表白。
到那时,我就有资格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但现在,还不行。
所以,就算为了这个目标,她也要努力。就算累死,她也要死在冰场上。
她突然想起最近看过的一句话。
梦想都是免费的,而目标需要成本:时间,努力,牺牲,汗水。你想为你的目标付出多少呢?
目送林格背影消失不见,聂迟才转身上车。
还没发动,车子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居然是高恺。
聂迟不知道高恺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但看他的脸色,想必该看的都看到了。
也好。他勾唇笑了笑。看到总比没看到好。
聂迟放下车窗,头探出去微笑着看向高恺:“你好。”
高恺应该是刚训练回来,额头上还带着点汗珠,眼睛里也有疲惫的血丝。他定定地看了气定神闲的聂迟一会儿,自动自发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座。
“你真在和林格谈恋爱?”高恺很不客气,单刀直入。
聂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啊。”
高恺冷笑了声:“以为我眼瞎吗?”
聂迟还是笑:“真没有。”
“最好是没有,”高恺哼了声,“否则你会毁了她。”
聂迟吐了口气:“这道理我当然懂,比你更懂。所以我会等她长大。”
“……”高恺瞬间拧眉瞪着聂迟,“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喜欢她却在克制自己的意思。”聂迟回答得很坦然。
高恺怔了怔,半晌,突然又冷笑了声:“对不起,没看出你有多克制。”
聂迟淡淡笑了声:“彼此彼此。”
高恺微愣。
“林格在队里拜托你照顾了,”聂迟伸手友好地拍拍他的肩,“她的路还很长,先谢谢了。”
高恺蹙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聂迟笑得无比自信:“就凭我是韩教练指定的监护人。”
高恺嗤笑了声,忍不住吐槽道:“韩教练大概是疯了。”
聂迟笑着耸耸肩:“没人比她更理智。因为她看得出,没人比我更希望林格好,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好。”
高恺:“……”
明明自己感情上已经认输了,还要被情敌这样当面打击职业生涯,真的好吗?
聂总,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林格正式开始训练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训练之外的压力。
“哎哟喂,大明星来了嘿!”
她刚出现,不知是谁起头吼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窃窃私语。
林格咬了咬唇,面不改色。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碰到,何况她确实太高调了点,也是活该。
二队的教练叫杨致全,身材魁梧得像一座山,一进来就暴喝了声:“精力这么旺盛?所有人,加练一场冰!”
训练场瞬间鸦雀无声。
这是林格第一次感受到杨教练的威严。
紧接着,杨教练全方位无死角地一一验证了韩冰之前的预防针。
为人严厉,训练任务重,关键是这教练脾气忒暴躁,一发火就是所有人一起来受罚,折腾得整个二队的人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吭都不敢吭一声。
以前在省队,正常训练是每天一冰一陆。这里直接翻倍,每天四练,两场冰,两场陆地,动不动还有体罚加练和极限生理训练,让刚入队的林格十分吃不消。
但这里没有道理好讲。完不成就退出,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就在每天死过去活过来的折磨中,日子一天天地滑过去。
又一次极限训练完毕。
林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下来的,脑袋已经严重缺氧,她觉得自己离飞升也不远了。
“五个人!”杨致全洪亮的声音又在耳边嗡嗡作响,“一群人,就五个人能坚持到最后,让我说你们什么好!连这么点距离都不能坚持到底,你们还能干什么?不如直接卷铺盖回家算了!”
林格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余的理解能力,只能喘着粗气,脚步虚软地扶着挡板让自己不至于滑倒下去,费力地听着杨教练的训练总结。
“还有你们!”杨致全看向差不多已经累废的五个人,“以为我会对你们说出‘满意’俩字吗?错!你们不过是暂时战胜了心理和身体的极限罢了,但还有更高的极限等待你们去打破!从下次开始,每个人都给我看好自己的速度,时时刻刻把世界纪录放在心里!更快,更高,更强!战胜对手,战胜自己,战胜记录,才是我给你们的最终标准!从目前来说,你们做的都还很不够!离成为一个真正能代表中国的国家队队员,你们还差得远着呢!”
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林格每天都在经历,早已经习惯了。
以前总随口说什么熔炉,什么百炼成钢,现在她才算彻底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来这里这么点时间,她感觉自己已经从里到外成了黄金圣斗士了,无坚不摧。
这才是真正的大熔炉好吗!
这一批二队队员集训的主要目的是选拔明年农历年底的奥运会后备军。被选出的小选手们将和主力队员们一起参加国家队夏训,为冬奥会储备新生力量。
所以这一届的二队任务非比寻常,训练自然也格外严格,淘汰也格外残酷。
队里的末位淘汰,只是最基本的常规选拔机制。幸存者们能否真正通过考验,还得过了三月份亚青赛这一关。
亚青赛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道坎,考查的是运动员的临场发挥和抗压能力。通过了这最后一道坎,才有机会获得一个夏训的资格。
总之,一切为了奥运。
最终目标既然是奔着奥运会去的,不狠狠操练一番,让他们脱胎换骨,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是脱胎换骨,自然有人承受不住。
春节之前,杨致全做了今年的最后一轮淘汰考核,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格终于亲眼见证到什么叫魔鬼级别的淘汰。一个队,十几个人,淘汰率高达50%。
好在,她幸运地成为留下来的那一半。
林格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过了这一关,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都值了。至少在面对韩冰和聂迟时,她可以骄傲地对他们说,她做到了。
聂迟让她只关心冰上的事,那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只管滑冰。
但凡有竞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厮杀。
队里有关她这个特殊插班生的各种传闻从来就没断过,可是她不在乎。
她只关心她和她的冰刀,其他的一切,就爱谁谁吧。只要捂上耳朵,世界自然就清静了。
大年三十,队里显得格外冷清。
国家队一线队员都去了世锦赛,二队幸存下来的小孩们也等着中午十二点散掉之后和各自父母团聚去,只有林格一个人,心里没有目的地。
回省城根本来不及,总共就放假一天半,初二就要归队。
可留在这里,她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做什么呢?
偌大的北京城,她能想到的人,只有聂迟而已。而他也有父母亲人,大过年的应该和家人团聚才对。
看来,今年又要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看比赛度过了。
吃完午饭,算是正式放假。看着旁人大包小包地拎着行李冲出宿舍楼,林格无奈地笑了笑。
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宿管员冲她喊:“林格,外面有人找。”
林格心念一动,会是谁?聂迟吗?
她心里一阵激动,三两步冲上楼回屋换上了最好看的一件外套,还重新扎了一下辫子。
看着镜子里的人气色不错,她才吁了口气,下楼。
门房外,当真切看到来人时,林格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
林强和林枫?他们来干什么?
两人都穿着半旧的厚厚军大衣,局促地站在门外,正踮着脚尖一脸期待地往门内望。
一对上林格的眼神,林强眼睛一亮,高兴地挥手喊道:“格儿!”
林格扭头就往里跑。
林强愣了一下,下意识也往大门内冲,被门卫伸手拦下。
“这是我姑娘!我姑娘!”林强急得直跺脚,眼看林格的身影就拐不见了。
“你看看,你看看!”他气急败坏地冲门卫吼道,“这大过年的你是成心不想让我们一家团圆是不是?”
门卫嗤笑了声:“您可真搞笑,那是您姑娘吗?是您姑娘能见您就跑吗?您反省一下您自己吧,别着急怪我们。”
林强一张黝黑的脸涨红,但又无言以对,只好讪讪地往回退了两步,换上客气的笑容:“门卫大哥,麻烦你,再帮我打个电话。”
门卫关上小窗口不再理会。
林强掏出烟,求爷爷告奶奶半天,门卫才勉强拿起电话:“最后一次啊,如果还不行,你就赶紧走吧,站在这儿这么久影响不好。”
电话打到宿管阿姨那里,宿管阿姨直接回绝了。
门卫放下电话说:“行了,回去吧。”
林强目光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宿舍楼,愣了很久——林格居然真的再也不认他了。
“走吧,爸。”林枫闷闷地在林强身后说了声。
林强不愿就这么走了。
“不行,我就在这儿等她。”林强直勾勾地看着门内,“人家都团圆了,我们一家人就从来没有团圆过。”
林枫不屑地冷笑了声:“咱家头一年这样吗?您不也是看她现在出大名了才上赶着来认亲?”
林强怒目圆睁,回身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林枫被打得脑袋都蒙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就奓毛了,大叫道:“您干吗打我啊?”
“要不是你和你奶奶搞那么一出,她至于这么绝情吗?”
林枫叫的声音更大:“那是我的错吗?奶奶都死了,再说这些有意思吗?”
“怎么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如果告诉我,还会有后面那些事儿吗?”
“您不讲理!”
父子俩扯开嗓门站在北风里吵架,惹得来回路人不时侧目。
门卫看不下去了,气哄哄地推开小窗喊道:“要吵别处吵去!你们在这儿不仅影响市容市貌,还影响咱们国家的形象!”
林强正在气头上,刚想和门卫争上两句,却又突然住了嘴,赔了个笑脸,连声道歉。
说实话,他也知道是自己家对不起林格。老太太问林格要一万块钱,还签了断绝关系协议书的事情,他也是在听说林格上调到国家队之后才知道的,还是方世忠无意间说出来的。
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太太能做出这种事,一时生气和老太太吵了几句,结果老太太一激动,脑出血犯了,没抢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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