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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听说了吗？寰风资本那边忽然要派代表入驻公司，没出什么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人家投那么多钱进来，谨慎一点，也很正常啊。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刚才路过vip室，好像是看到个眼生的女人坐在里头，旁边还跟着个助理模样的人，排场不小。会不会就是寰风的代表啊？”

    “啧，也不知道是走个形式还是来真的。如果来真的，咱们头顶就又多了个把关的主儿，日子不好过喽……”

    暑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周，高至裳才坐进工位，就听到企划部的同事都在议论寰风资本派代表入驻的事儿，正打算加入询问几句详情，肩头却被人一拍。

    “老宁喊我们去开例会了，一块去。”高颜直站在她身后，笑吟吟的模样。

    “好……”

    高至裳低低应一声，取过文件夹与厚厚的笔记本起身，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显得心不在焉。

    要说两人现在的关系，不可谓不微妙。那个雨天的伞下，某人也算是和她告白过了。可那时一切来得太突然，高至裳什么心理建设都没做好，不知如何应对，加之又存了丝矜持，也不曾正面回应他，便跑开了。

    而后她拉着高颜直一起帮吴潇潇解决感情问题，也没顾上两人现在究竟是在以什么名义相处。可如今，好友是因祸得福地修成正果了，她自己这儿却没了后文。

    这家伙，怎么就不会再表白一次，正式确定一下关系呢？还嘲笑她情商低，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盯着高颜直的背影，高至裳在心里一哼，暗暗不满。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不善，高颜直忽地转身，果然捕捉到她愤愤撇嘴的小动作，眼中闪过了然的笑意，却只当没看到，随意挑了个话头问：“刚才我好像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寰风资本？”

    “对啊。你不知道吗？”高至裳也跟着停步，忘了刚才的小心思，面露诧异，“说是寰风资本派代表入驻公司，好像那个代表今天已经来了。估计会在例会的时候露个面吧。我还以为以贺学长和你的关系，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啊。”

    “我还真不知道。”高颜直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高至裳看他神色微妙，问道：“怎么了？寰风派代表来有什么不妥吗？”

    “对公司应该没什么不妥，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有点小麻烦。”他抬手掠掠刘海，挡去一刹转深的眸光，“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这个‘麻烦’尽量变小。”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你们两个这在半路上嘀咕什么呢？今天开会可不能迟到，有重要人物要出席的！走了，电梯刚好下来—”

    高至裳正不解，还要追问，却被从后走来的宁辰打断。宁辰显然也早就得知了内幕，越过高颜直身侧时，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招呼二人赶快跟上。自从贺磊为高颜直“正名”后，宁辰对他的态度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只觉得自己部门又捞了个宝，哪里还会有半点怨言？

    两人在他身后对视一眼，默契地笑笑，趁电梯门合上前追了进去。幸亏是与宁辰一同进的会议室，否则两个年轻人姗姗来迟，还真有几分说不过去。

    高至裳赶紧落座，翻开笔记本的同时，偷偷瞥一眼贺磊，就像是上课迟到的学生观察着讲台上的老师，结果被“老师”的目光逮个正着。要知道，之前她和高颜直在酒吧摆了他一道的事儿也还没过去多久呢……

    于是，她心虚地挤出干笑，后者倒是脸色和悦，还回应地冲她提了提嘴角，才移开视线，宣布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就开会吧。”

    “相信大家也或多或少都听到消息了，寰风资本作为我们磊欧科技今年最大的资方，决定派代表入驻公司。”贺磊倒也直接，开门见山，提及此事时面上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这位代表今天已经到我们公司了，下面我就为大家介绍一下—寰风资本风董事长的千金，风惠小姐。大家欢迎。”

    寰风的代表居然是风惠？高至裳惊讶地瞪大眼，忽然就有些明白高颜直口中的“小麻烦”是什么意思了。

    在一片掌声中，会议室的门被从外推开，助理侧让在旁，红色紧身短裙裹身的风惠显得娇艳动人，肩披白色小西装，又多了几分职场女性的干练，水钻鱼嘴高跟鞋做工精致考究，银色鞋跟一下下叩在地砖上，响声清脆。

    风惠站定在贺磊身边，笑容明丽地环视众人一圈后，才开口：“各位上午好，很高兴能与大家共事，客套话我也就不多说来占用时间了。我知道大家对资方公司派来的代表应该都不会太欢迎，觉得在监督下工作起来会束手束脚。不过，请大家放心，只要项目进行与资金运作没出大问题，我是不会轻易干涉的，更不会影响到两家之间的合作。我来之前，家父还特意叮嘱我，他很看好磊欧未来的发展，”风惠不愧是风氏资本的千金，见过的大场面多，与生俱来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说着，还笑望向贺磊，“也让我多向既是商界前辈，又是a大学长的贺总多学习呢。”

    “风董真是太客气了。”贺磊从善如流地应着，起手为她介绍了在座的几位主管后，才继续道，“无论如何，风惠小姐既然以寰风资本委派代表的身份进入了公司，我们一切就都还按规矩来。你需要了解任何情况，都可以向各部门的主管提出要求。他们会尽量满足。”

    风惠闻言，歪头思索片刻后便点点头，一副人畜无害，全凭贺磊安排的样子：“嗯……也对。情况还是要了解的，才有的汇报，否则公司董事会里那些伯伯该批评我不做事了。那就先从公司目前的重点研发项目开始吧？听说是有两个？”

    “这个没问题啊，我会后就让两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整理材料，今天之内，给风小姐送去。”宁辰主动接话，也许是看这小姑娘着实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便也不打算用敷衍推诿那套让她这个代表难做。毕竟人家都说了，是为了有东西向董事会汇报才需要了解的，不像是资方派来挑刺的。

    “那就多谢宁总监了。”风惠抿唇一笑，再次看向贺磊，“我来得匆忙，也还不熟悉公司业务，这次的周会就不旁听了，等下次吧。”

    贺磊颔首，招过顾秘书交代：“公司里还有几间空着的独立办公间。你带风小姐去挑一间满意的，再找人马上根据风小姐的需求收拾布置一下。”

    “是。”顾秘书向风惠做了个“请”的手势，“风小姐随我来吧。”

    “那么各位，回见了。”风惠向众人自矜地一点下颌，便拢拢肩上的西装，转身出了会议室。

    她走后，例会很快步入正轨，各部门主管将常规的问题反馈后，就轮到重点项目的进度汇报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高至裳也对负责《爱家》的姜虹有了更多了解，平时话不多，二十八九岁的样子，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工作了四五年，谈不上能拿出多亮眼的产品，却也是不会出错的，一如宁辰当初在会上推荐她担任项目组长时给出的评价。

    “……已经与风尚家居方面反复确认过整个app的功能设计与效果图，目前正在前端开发中。风尚家居也会在近期将冬季的家居新品资料发给我们，作为app上线后的首推。”《爱家》进展顺利平稳，姜虹的发言很快完毕。

    接下来就轮到高至裳了，她不急不缓地从文件夹中抽出两张打印有图标与logo的a4纸，投影在屏幕上：

    “这是我们请专业设计师根据产品属性、核心理念、应用场景、用户群体与情感传递等方面信息，提取关键词与概念元素，设计出的《cp读书》的图标与logo。但在配色方案上，设计师提供了两款，项目组里大家各有想法，拿不定主意，所以想拿到会上来，大家一起讨论，看看哪个更合适。”

    贺磊端详数秒后，问：“主要元素是，书页与纸玫瑰？”

    “‘你在玫瑰上耗费的时间，才使玫瑰变得重要’，我认为《小王子》中这句话的情怀，和《cp读书》用心读一本书，也用心读一个人的理念十分符合。所以我请设计师将这句话转化成图形符号。”高至裳点头解释道。

    “用共读一本书的时间一同浇灌这朵纸玫瑰吗？有意思。”贺磊稍一沉吟，便表示了肯定，将目光从屏幕收回，环视在座几人，“至于配色方案，你们有什么想法？”

    陈茹的性子最爽利，当即就自己的看法侃侃而谈：“通常来说，产品属性偏向社交或娱乐类，用户群体倾向年轻，品牌定位又是轻松有趣、聚集有共同兴趣爱好人群的app，它们的logo颜色一般为红色、橙色、黄色等等。这种比较有活力的色彩搭配，能潜移默化地调动用户的使用积极性。而文艺类的阅读或者书写app，又往往钟爱黑白色系的搭配，给人以深厚内涵感。我们的《cp读书》属性可以说是介乎两者之间，所以依我看，b方案的配色更合适，红色主调中一朵白色纸玫瑰，辅以黑色线条勾勒，撞色鲜明，简约大气。”

    “陈总监在市场这块眼光是专业的，我自己看也是比较倾向方案b。”宁辰笑呵呵地附和。

    只管技术层面的胡立强跟着推推眼镜，讷讷道：“我是不太懂这些了。但按陈总监的说法，那确实是b方案更合适了。”

    “嗯。”贺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向高至裳，“你们原来的想法呢？”

    “其实组内讨论的时候，我也偏向b方案。只是觉得红、白、黑的用色方法还是大胆了些，我经验有限，不知道用户能不能接受，不敢冒险，所以尤其想能听听市场部的意见。”高至裳答得很坦然。

    “那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我看就b方案了。”贺磊果断地敲定下来，随即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高颜直，后者是惯常非必要不开口的，但今日靠坐在椅背上似还怀揣了几分别的心思。

    高至裳点点头，收回设计图，关了投影：“好的。那目前《cp读书》这边也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

    “那就散会吧。高经理留一下。”

    贺磊特地点名留下高颜直，多半是要谈关于风惠的事情吧？寰风资本上半年就投资了磊欧，始终没有委派代表入驻，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放着那么多经验丰富的骨干不用，派很快就要开学的风惠来监管，实在是匪夷所思。

    合上文件夹，高至裳跟着众人一起出了会议室，却还是不放心地在门外停步，身子后仰往里瞟了一眼。

    高颜直也正巧在这时看过去，见她眉眼间染了几分忧虑，当即痞笑着冲她暧昧地一眨眼，吹了声口哨，仿佛在说：“哟，你在关心我啊？”

    见他那没脸没皮的模样，高至裳只觉自己杞人忧天，暗嗔一句“臭不要脸”，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2

    项目资料都是现成的，出于谨慎，下午上班后，宁辰让高至裳与姜虹把整理好的资料先拿给他简单过目了下，才送去风惠那儿。

    风惠没挑顶层，而是选中了在企划部同一层的办公间，斜对着项目评估经理的办公室，意味不言而喻。

    “风小姐，我们来送项目材料了。”门是关着的，姜虹轻叩了三下。

    “进来吧。”

    得到应允，两人推门进入，只见风惠正姿态懒懒地涂着指甲，时不时瞥两眼电脑屏幕上正播放着的韩剧，倒是优哉。

    等两人走到桌前，她才吹吹涂好的指甲，笑盈盈地说道：“资料都整理好了？辛苦了。”

    “是。”高至裳与姜虹一起将两份资料摆到桌上。

    “《爱家》和《cp读书》？”风惠扫一眼封皮，就循着目录，直接翻到了项目预算那一页，然后挑眉问道，“既然两个都是公司的重点项目，为什么研发的预算差距这么大？《cp读书》需要很复杂的技术吗？”

    “《cp读书》是社交读书类软件，技术难度倒不会太大。至于预算的问题……”高至裳有些为难地瞥了一眼姜虹，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暗藏尖锐，若由自己来答，似乎有些贬低《爱家》项目价值的意味。

    倒是姜虹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主动解释道：“《爱家》是风尚家居向公司定制的app，自主发挥的余地不大，利润虽然稳定可预期，但也十分有限。所以公司通常都会把预算倾斜向自主研发类的app，后者增值空间大。”

    “哦，原来是这样。”风惠听后，恍然地点头，“说实话，我之前从没接触过app开发这一行，很陌生，所以这些资料里要是有什么看不懂的，还得麻烦你们两个多给我解释说明了。”

    高至裳松了一口气：“这个是当然的。那您现在需要我们做些初步的解说吗？”

    “不用了，我自己先看看吧。你们可以回去忙了。”风惠摆摆手。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便一齐转身往外走。可才迈出两步，高至裳就听到风惠在身后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啊，对了，高专员—”

    “风小姐还有什么需求吗？”高至裳回身，问道。她素来是个公私分明，能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的了，完全不会因为同学身份而感到自己对风惠这份上下属的恭敬有什么丢脸之处。

    “既然《cp读书》是重点中的重点，那我觉得提供过来的资料应该要比《爱家》的更全面、更厚些？”风惠说着，还将两本资料挨到一处，比了比，然后扬起笑脸道，“麻烦高专员再补充补充，比如每一次的项目讨论会记录，每一个被砍掉的备选方案……万一有不错的方案被遗漏了呢？”

    这就有点找碴儿了。

    姜虹神色微动地看向身边的高至裳，嘴唇碰了碰，最后又忍住了没说话。后者却仿佛未察，一口应下：“好，我去补充。不过这部分的资料整理起来要花一点时间，还得兼顾项目那边的正常推进，最晚后天交上。”

    “后天啊？后天上午我就得回寰风做一次汇报了，来不及看啊。”风惠状似犯难地蹙眉。

    高至裳一怔，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却只能征求她的意见问：“那风小姐觉得最晚什么时候？”

    “今晚吧，只能加班一下了。而且我相信，这点问题应该难不倒咱们系的学霸吧？”风惠说得倒是轻巧，最关键的是还用“信任”来堵对方的口。

    “好的，我知道了。”高至裳有预感，这只会是“小麻烦”的开始，估计以后还不少，只能“任劳任怨”了。

    于是，风惠满意地颔首：“那就辛苦高专员了。”

    勉强扯扯嘴角，高至裳已经明白来者不善，也无意做太多表面功夫，跟在姜虹身后出去，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还好吧？”姜虹关切地问，眼神中有疑惑，不解风惠为什么会刁难她。

    除了向吃醋势力“低头”，她还能做什么？想到这儿，高至裳苦笑着耸耸肩，无奈道：“就是加班呗。”

    “我陪你加班。”

    晚上七点，企划部整个大办公区的人都走光了，一份热腾腾、香喷喷的烤肉饭“降落”在高至裳的办公桌上。买饭的人随手拉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吃饱了再干活。”

    “消息挺灵通的？”高至裳将椅子转过九十度，朝向他，同时甩了甩因不停打字而有些发酸的手腕，“你呢？怎么只买了一份？”

    “等你这份外带的时候，我直接在店里吃了。”

    高颜直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便理所当然地牵过她的手，轻轻按揉，为她放松紧绷的腕关节。

    他的指腹温热，力道不轻不重，舒服极了。高至裳有一瞬完全怔住，任由他这么握着，按着，直到心跳过速，才忽然清醒似的猛抽回手，结果用力过猛，手肘向后磕在了桌沿，倒抽一口冷气：“咝……”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高颜直见状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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