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孤有话说》


    第(1/3)页

    不知究竟从何而来的乐声一直在搅扰着萧见深。

    萧见深知道自己在做梦。习武之人总能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细微的差别。这一次也是,他的理智介于清醒与浑噩之间,感觉介于明晰与模糊之间,正是他往常梦见自己已逝师父时候的情景。

    但今日的梦有些奇怪。

    他置身于再熟悉不过东宫庭院之中,粉白的睡莲灼灼开了一池,缥缈不定的萧声像是从月亮上边掉落下来,不经意时俯仰可拾,凝神去听却又了无踪迹。

    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萧见深冷静地问着自己,继而从内心深处得到了隐约的答案:

    我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

    他目光一转,从挂着月牙弯月亮的天空上转到了池水前,只见一人从远处凌波而至,来了此处。

    他们在月下相逢。

    萧见深讶异于自己的随意与自然:但他在那人来到的时候便走上前去,仿若知交老友般,掬起对方泼墨似地长发,长发挽起,对方刀削尺束的肩与腰也便显露于目中。

    对方回头。

    素白的脸上,唇色正艳,像是夜色下盛放的睡莲,那张含着饱满唇珠的唇,似有千言万语要倾吐,微微一动,便是睡莲的花瓣,在风中簌簌而颤。

    束发的冠在刚才亲吻的时候就被萧见深除下,黑发似天水直泻,千丝万缕,铺在带着祥云刻纹的青石地面上,便似那满池的莲花下的幽水,无声淌到了地面。

    萧见深对上了慵懒靠在地上的人的面孔。

    这张属于男人的面孔比花秾丽,叫世间的花也蔫头耷脑;比月皎洁,叫天上的月也黯然失色。

    这是属于傅听欢的脸,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萧见深觉得自己应该惊异,但他完全没有惊异。

    他甚至十分自然地凑下去,在对方耳边笑言道:“听欢之容,果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傅听欢没有说话,但在夜色里,他一双比天上明月还要明亮的眼眸转过来,那眼眸中盛了满池的凌凌水波,一眨眼就是千般流光,万种情纹。

    流光照他,情纹缠他。

    萧见深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他一低首,亲吻便落在对方眼睑上。

    绮红的梦境包围着萧见深,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萧声则始终贯穿着这整个梦境。

    他在这样的深不见底的地方巡游着,无从挣扎,不能挣扎,只牢牢地拦住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看他无法自制的沉沦于此。

    继而他骤然清醒了。

    萧见深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早已寒暑不侵的他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出了整整一身的汗。

    他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意识到自己正在寝宫之中休息,而现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正是他平常醒来的时间。但他没能完全回过神来,从皮肤里沁出的汗已经被贴身的衣服所吸收,而这些衣服现在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萧见深还沉浸在心中的不可置信与荒诞里。

    这样的荒诞让他感觉自己足有一半的灵魂被遗落在了梦境之中。或者眼前也是另一个新的梦境?一个比较正常的梦套着另一个比较不正常的梦,相互叠加地试图让他接受那种——

    他不自觉摇了一下头,接着停了一小会,然后又摇了一下头。

    他的手指摸上脖颈,还带着热气的汗水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指弄湿;他又默默地感觉了一下锦被之下的身体,然后神态也变得如同岩石那样僵硬而沉默。

    但如果只是这样,一切都能够悄无声息的过去。

    萧见深总会明白现在是现实而非虚幻,他只需要一点反应的时间。

    然而也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衣服穿得妥妥当当的人影转过了隔断,闲庭信步似地从里边来到外边,口中随意说:“你醒了?每天都这么早就起身准备上朝,难道就没有哪一个雨雪天懒得出去——”

    傅听欢的声音忽然中断了。

    习武之人的五感向来灵敏,傅听欢的五感只会更为灵敏。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