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6 宋聿修看着她,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完了-《趁初心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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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北栀去一楼领了傅司南的药,在几个医护人员的帮忙下将他抬上了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回到家时,陆母见儿子早上还好好的,出趟门就变成这个模样,脸色大变,在问清楚情况之后才稍稍放心了些,吵着闹着要去菜市场买些骨头煲汤给他补补身子。

    陆北栀回卧室补了个回笼觉,最后是被厨房飘来的香味刺激醒的。

    她简单洗漱完,坐到餐桌前喝汤,陆母喋喋不休地询问了治疗情况。

    “这点小伤犯不着进手术室,主治医生是他同事,肯定会尽心的你放心好了。”陆北栀说完见傅司南的眉头抽抽了两下,顿时忍不住笑了。

    陆母还想继续问,陆北栀侧头小声道:“妈妈你可别再问了,那个医生是哥哥追了好久的女生,再说下来哥哥该要翻脸了。”

    “陆北栀!”

    她扭头,见自家哥哥一脸怒气地盯着自己。

    “生气你也打不着我。”她做了个鬼脸,端着汤盅坐得离他更远了些。

    傅司南捡起桌边一个空盒子朝陆北栀丢过去,她一晃身形躲过去了。

    陆母看着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打闹的两人,摇了摇头去了厨房,不过想着两个孩子在家的时候,偌大的房子突然有了人气,又笑了。

    陆北栀见哥哥真的气得不轻,想起他这样子也是因为要安慰自己的缘故,无端生出些愧疚,这才放弃玩笑,盛了碗大骨汤,挨着他坐下,将汤碗推过去。

    傅司南低头舀了一汤匙:“你也就在我面前没个正形,一碰到宋聿修,整个人就跟个霜打的茄子一样。”

    陆北栀忙不迭地赔罪:“是是是,哥哥教训得对。”

    “那过来,给我捶捶肩,被你害得一整天都不能活动,你哥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腹肌,又要没了,另外,你这个月的零花钱记得赔我一半,算精神损失费。”

    陆北栀吹胡子瞪眼,这家伙可是外科有名的钻石王老五,现在还惦记起了她微薄得可怜的实习收入。

    果然是小人得志……

    在哄好傅司南之后,陆北栀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科室的小昭。

    电话一接通,女生咋咋呼呼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北北,你要帮我。”

    “怎么?”

    “你有事吗,能不能帮我值个夜班?”未等陆北栀回答,小昭央求道,“来之不易的联谊机会,这次我再不去,真的要错过良缘成大龄剩女了……”

    陆北栀微微思索了会儿,问:“宋医生呢?”

    “早上来了个重伤病人,宋医生联合外科会诊完后,这会儿已经进手术室了,沈医生也调班了,我只能托付给你了。”

    陆北栀点点头,她本就没什么事,能在医院打发下时间也好,于是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

    晚间的急诊科容易出现突发状况,今天却异常安静。

    徐慧茹还处于昏迷状态,未脱离生命危险。她一路走到急诊病房,见一切正常,这才回了办公室。

    陆北栀大脑放空了会儿,转眸扫见宋聿修的办公桌上凌乱一片,起身走过去,将各种病历本和诊断记录分类放好。在整理时,从某个小册子里掉出一张纸片,是汇款记录单。

    汇款人那一行备注匿名,而收款人却不是别人,正是蒋依依。

    早上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转过身却在背地里给人捐款。

    心口不一。

    陆北栀在心里将他吐槽了个遍,一转身见宋聿修站在自己身后,她吓得魂都要丢了,纸片也掉到了地上。

    宋聿修不动声色地蹲下身捡起来,脸色并不好看。

    他可能实在太累了,没有教训她的力气,朝着办公室边的那张气垫床走去,随意蹬掉鞋子,躺上去了。

    陆北栀看了眼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他睡得极快,保持着一个动作就这样过去一个小时。陆北栀端坐良久,身体酸痛得厉害,出去走了走,却见急诊病房里没有蒋依依的身影。

    陆北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跑出去,问护士台的值班护士:“有看见蒋依依吗?”

    护士摇头:“这个时间点无非就是在病房休息。蒋妈妈今天不在,是她继父过来照看的,你有看到他人吗?”

    “没有。”

    事出紧急,容不得耽搁,陆北栀立马下决断:“我先去保安室调监控,你带着人分头找找看。”

    因为等电梯会耽搁时间,陆北栀直接走楼梯,去了一楼保安室。

    联想到今天早上蒋依依莫名其妙的言语,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手脚冰凉。

    监控里拍到蒋依依九点一刻的时候进了电梯,下了急诊大楼,之后再未归。急诊楼处于住院部跟门诊大厅的中间,幸好她并未跑出医院。

    范围虽然缩小了,但找到人还是遥遥无期。

    陆北栀打电话到护理台,那边也没有结果。

    她开了手机电筒模式,在楼下花园里呼叫蒋依依的名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宋师兄说过,蒋依依比表面上看着脆弱,但愿她不会做傻事。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来,陆北栀接通,是宋聿修打来的。

    “在哪儿?”

    男声一下跌进陆北栀的耳朵里,她眼眶突然红了:“她会不会有事?”反复询问了两遍之后,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剧烈的跑动忽远忽近,随后挂断了。

    陆北栀不敢懈怠,继续寻找。

    可若是蒋依依刻意躲起来,又怎么会回应呢。

    这时,对面的花坛里突然有东西磕了一下,声音虽小,但那一瞬间陆北栀捕捉到了。

    她晃了晃手机的光,循着光亮看过去,一个小人蜷缩在里面。

    陆北栀跑过去,蒋依依已经陷入了昏迷,在她的脚边滚着一个空药瓶。

    陆北栀来不及叫喊,拽过女生的手臂将其带到自己肩膀上。刚下花坛,宋聿修正从急诊大楼跑出来,看了眼陆北栀背上的蒋依依,大概明白了几分,快步过去,将蒋依依抱在怀里,而陆北栀已经先他一步去按电梯了。

    瞳孔对光反应存在,瞳孔时而散大,时而缩小。而脉搏细速,血压下降。人是服用安眠药过量造成严重脱水导致的昏迷。

    宋聿修第一时间下了诊断,随后蒋依依被送去抢救室。

    虽然一行人被吓得半死,但好在有惊无险,人总算被救过来了。后半夜,陆北栀一直守在蒋依依病床前,宋聿修也在,他看着小女生苍白的脸,眼神有些失焦。

    那夜真冷,陆北栀甚至有种a市已经进入秋天的错觉,宋聿修不知从哪儿给她找来条毯子,她死死地裹住,身体还是不住地打战。她也懒得再去值班宿舍,干脆蜷在椅子上将就着睡下了。

    即将进入深层睡眠时,突然听见房间里的卫生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蓦然惊醒,睁开眼,病房里漆黑一片,但卫生间的灯亮着,门未掩紧,有昏暗的灯光从里面漏出来。她循着声音轻声走近,推开门,见里面有人背对着躬下身,对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

    陆北栀惊愕,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说话也结结巴巴:“宋、宋师兄。”

    人听见了,背影僵住一瞬,并未回头。

    陆北栀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倒了杯热水,回来时宋聿修已经正襟危坐在房内的一把椅子上,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未发生。

    陆北栀心里一痛,没有拆穿他,只是将水杯放在他边上的桌子上。

    “人没事了,你回宿舍睡吧。”半晌,他才开口,大概是呕吐太久,声音是嘶哑的。

    陆北栀没动,说道:“你状态很不好。”

    “有点感冒,最近熬夜太多了。”宋聿修拢了拢衣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

    她犹豫着开口:“从我进余安开始,就发现你睡得很少,今天似乎尤其累。”

    这次他没有回避,点头道:“有点。”

    很难得地,他一直在坚守的城墙今日突然撕开了个口子,也许是因为蒋依依一事让他久违地想起了往事,也许仅仅是因为黑夜容易让人袒露内心。

    “今天的事多亏你,如果不是你发现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陆北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也算我的半个病人,而且是你急救得及时。想不到她年纪小,心思却这样深。宋师兄经常遇到这样的病人吗?”

    “嗯。”宋聿修背靠在椅子上,没什么生气,只有淡淡的声音显露着他依旧清醒,“很多绝症病人看不到自己的价值,往往会认为活着只是其他人的负累,再加上病痛的折磨,很容易走上极端。”

    “其实能够发现他们内心这些细小的心理变化很难,因为人心实在太容易粉饰,旁人以为的太平其实是他们的地狱,不是所有患者都拥有被理解的幸运。”一段话说完,宋聿修的话音颤了颤,似在艰难地掩饰着内心的痛苦,“你可知道,一旦错过那个机会,你便再也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陆北栀侧目,宋聿修垂下眼睫,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掩盖住所有情绪。

    “而你会因为无法接受结局,每天都活在悔恨与懊恼之中,恨不得千遍万遍地剜自己的肉,但其实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宋师兄。”陆北栀轻轻唤他。

    宋聿修突然从喃喃自语中惊醒,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洗把脸。”

    即便憔悴如斯,他身上依旧散发着光芒。

    是啊,他原本就是个这样敏感而又体面的人啊。

    陆北栀却先他一步站起来,牢牢地锁住他的背影,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咬牙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拥住了他。

    前面的人没料到她突然的动作,下意识想要转身。

    “别动。”女生带着哭腔。

    他动作停顿。

    “宋师兄……”三个字刚出口,她突然有些更咽,“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在喜欢你这件事上,虽然我无法对你的难过感同身受,但我想告诉你,你有人爱,有人期待。所以要好好生活,多多珍惜自己,如果你实在做不到,可以捐给想珍惜你的我,我乐意高价回收。”

    她抬眸,盯着那个后脑勺,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只要你愿意,我余生的肩膀糖果和爱都给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我只是想守护你啊。”

    近二十年的孤勇,一股脑全部倾倒给你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我似乎拥有了地狱也愿陪你一起跳下的勇气。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发现这家伙冷酷无情得连自己也不打算放过,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宋聿修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仿佛有无数绒毛划过心房。

    他沉默地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袖口,就这样站了良久。

    最后,他才察觉这小姑娘算是缠上他了,轻轻挣了挣,又怕弄疼了她,只好开口:“你放开。”

    “我不放。”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侧过头,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陆北栀的脑子里突然如惊雷炸响,她涨红着脸向后移了移脑袋,看清了病房前站了谁……

    完了。

    一行上早班的同事路径病房门口探头探脑,三五个人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均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陆北栀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没人听明白她的解释,她忙松开宋聿修的腰,往前挪了一步跟他站在一排:“有病人出了紧急情况……”她往里面指了指。

    众人一副了然的模样,面上却意味深长。

    宋聿修有点想笑,低着头,嘴角轻挑。

    他正在填写蒋依依的诊断记录,笔速飞快,落在上面的字跟他平时的风格很不一样,多了几分狂娟。

    陆北栀仔细看他的脸,才发现这人憋着笑,她一时气不过,狠狠地瞪着他。

    宋聿修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直直地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像夏日滚烫的光芒,明亮又直指人心。

    陆北栀怔住。

    她慌忙撤回视线,伸手拽过他已经写完的诊断记录,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忆刚刚的一幕。

    怎么觉得,宋聿修的这个眼神有点……幸灾乐祸呢。

    夜班后体力消耗得实在太大,陆北栀找了个时间眯了会儿。

    醒来后,护士台的几个跟她关系要好的护士喊她去吃早餐,因为熬夜不能吃太油,她喝了几口清粥,刚提着被她一扫而光的打包盒去垃圾桶,就听见前面一阵哭喊。

    陆北栀朝着声源看过去,那边围了几个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昭慌慌张张跑过来:“北北,那边闹起来了。”

    陆北栀脑瓜子嗡了一声,来急诊科这么久,她头一回碰见医闹。小昭虽然比她多来了个把月,但也有点慌乱:“是蒋依依那个继父,原先蒋妈妈一直瞒着女儿的病情,结果昨天蒋依依一出事,他什么都知道了,听说这人喜欢赌博,估计输了不少钱,现在把火都撒到母女俩身上,简直是个无赖,见着什么摔什么。”

    小昭抓耳挠腮:“刚有护士过去劝他,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还把一杯开水朝她泼过去……”

    “受伤了?”陆北栀皱眉。

    “那倒没有。这都什么人啊,女儿刚抢救回来还在病床上躺着,看着继父当众撒泼,脸都丢尽了。”

    陆北栀思忖了片刻,扭头让护士台的人打电话叫安保人员,随后心一横,直接往事故现场去了。

    小昭瞠目结舌,没见过小小年纪这么不怕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穿上白大褂的那一瞬间,陆北栀竟是一点害怕也没有。她从围观的人群里穿过去,进入病房。

    蒋妈妈正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而她身边那个男人一点触动也没有,指着她破口大骂:“大赔钱货生出个小赔钱货,竟然从家里偷钱给这个拖油瓶治病,我跟你结婚真是亏大发了。离婚,什么都别说了,今天就去民政局,在离婚之前,你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医药费一分不少还给我,不然我立马找律师起诉你。”

    大概两人发生了扭打,蒋妈妈的衬衣皱皱巴巴的,纽扣掉了两粒,脚上就一只鞋,另一只不知去哪儿了,模样十分狼狈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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