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范宁还未完全靠近威廉乡绅的庭院,就看到了一团团烟雾在院落树枝的上空打着转,槐木与枣木燃烧的烟气,与烤牛羊的肉香混合着,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会客厅陈旧、宽敞、整洁,奶油色的窗帘,深红色的墙壁,光滑的地板,胡桃瘿木家具,都反着一汪汪煤气灯的光。 两条钢铁大长槽里的炭火烧得正旺,仆人们转动着烤羊的叉子,香浓的肥油滴在槽内,发出滋滋的诱人响声。 这里的绅士淑女们着装不如乌夫兰塞尔时髦,举止也相对没那么拘束,宾客们三两成群谈笑或打牌。 有人朝范宁望了过来,然后更多的宾客从休息室向外张望。 “钢琴家先生!您来了!!”两位年纪约十一二岁,披散着柔顺长发,穿着石榴色红裙的小姑娘兴奋地跑到范宁跟前,金毛小狗从其中一位裙子边上钻出,在范宁裤腿上搭出了爪痕。 “抱歉…钢琴家先生。”一位小姑娘蹲下去拍了一下小狗的头,“它太小了,还不懂礼节…它其实是一只聪明且血统纯正的巡回猎犬,我爸爸花了40磅才从朋友手上买到的…” 看到这一幕,套着皮质马甲的威廉绅士摸着胡子笑道:“亲爱的作曲家先生,您今晚终于有闲暇时间…我的两个宝贝小女儿自从上次跟着您上了十五分钟课后,一直吵着要我邀请您再过来。” “我来观看学习各位等下的演出与舞蹈。”范宁客气地回应。 乡绅一家先是让范宁吃茶,然后端上了切成方块的乳酪、糖果和糕点,最后又从滚烫的羊腿上切下几条冒着热气的肉,让他作为头道品尝。 本来依照惯例,宾客们会先欣赏小女主或乐师们的演奏,但此刻乡村乐师们不敢上前,更多的淑女们把崇敬和期待的眼光给到了范宁。 “荣幸地邀请您,一位高贵的作曲家,为今天的舞会拉开序幕。”威廉绅士的夫人如此表示。 范宁没有推辞,他摘下白手套,坐到立式钢琴跟前,伸出右手食指,连同中指一起,在高音区的降a键上奏出了一个明亮欢快的颤音。 这个颤音化作一个欢快的重复音型,随后左手三拍子加入,一条欢快华丽,反复回转的旋律被范宁奏出,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爬到高处,又带着俏皮的波音滑落。 他弹的是肖邦著名的《降d大调圆舞曲》(op.64 no.1),又名“小狗圆舞曲”。 小姑娘的金毛小狗在踏板边欢快地打转,乡绅一家和宾客众人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乡村乐师们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键盘上范宁的手指,生怕错过一点点细节。 如此精巧热情的旋律,如此优雅绚丽的和声,如此高水准的创作和演奏,恐怕只有在大城市的那些贵族音乐沙龙上才能出现吧! 中段的速度稍有舒缓,旋律细腻又甜美,然后就是首段快速乐句的反复,快速的音流从高到低趟过后,范宁的手指轻巧地从键盘上提起,把所有的声音一瞬间收得干干净净,然后转头,微笑看着旁边瞪着眼睛的可爱小姑娘。 不到两分钟的演奏结束后,他在快要掀翻房顶的掌声中落座退场,接下来乐师们用管乐吹奏了一些迈耶尔交响曲片段,再为众人演唱了几首卡休尼契早期的康塔塔。 这里的舞会风格也和大城市有一定差异,更清新明快、更热烈奔放、乡土气息更浓郁,范宁始终认真地在座位上欣赏,并礼貌地同上前打招呼的绅士淑女们碰杯抿酒。 接近尾声时,几位乡村乐师又围了上来,一位相对较懂五线谱的乐师把自己记录的谱纸递了过去,请求范宁校对和补全。 他是威廉绅士两个小女儿的家庭钢琴教师,上次范宁给两位小姑娘演示旋律奏法和分句的呼吸处理时,他也在旁边以学生的姿态旁听。 “调性找得蛮准..就是几乎只写了右手,不过很多缩略的提示符号还蛮接地气的。”范宁心中暗自闪过这番评价,他拿过笔,用了十多分钟,校对了右手的旋律,然后补齐了左手的伴奏和弦。 这个乐师接过后道谢,他不知道范宁名字,但慎重地在曲谱右上方写上了:“来自湖边小屋的作曲家先生,新历913年3月16日。” “请教您一个问题。”范宁说道。 “不敢不敢,您请说。” “他们的这种快慢速度交替的舞曲叫什么名字?有更多的素材吗?” “先生…这叫做‘利安德勒’,您对这个也感兴趣?说实话,城里面高贵的音乐家一般看不起这些乡下的素材,也不太愿意搭理我们,不过您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写出一些常见的调子。” 范宁很严肃地说道:“音乐的布局、发展和逻辑手法有高低之分,但启示和素材没有,它们要么来自于至高的天穹,要么来自于我们脚下的大地。” 乡村乐师似懂非懂:“...它们有快慢两种节拍,在伊格士北方的这一带乡村流行了两百多年,现在反倒是少了,很多年轻一辈觉得其起始速度过于奔放,他们更愿意追随大城市里优雅的圆舞曲。”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