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田契-《公主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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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钱,变卖换钱,不是常事么?”永清道,“更何况王田也非永不许动,立国之初,不也常将王田分授与流民耕种?”
李功笑了笑:“公主还记得田赋是多少么?”
“如今的是,十五税一。”她还记得。
“这是自有田地的百姓,才有的税赋。”李功叹了一口气,“如是租田,诸侯勋贵之田,与王田一样,皆是十而税五,且另得交十五税一的田赋。”
意思是租耕农田的百姓,有一大半所得,皆得被抽走。
“这也太多了……”永清只觉荒谬震惊,但她知道李功并不在说苛政,“长史是说,卖田得不偿失,若陛下把王田卖了出去,变成私田,所得反而不如往日,所以阿离之事,是宦官损公肥私罢了?”
李功捋须颔首。
永清有些心灰意冷。蘧皇后又不是派她来查贪墨的,除非这件事真的与皇帝有关系,否则她支使不动李功。因而李功反复提醒她,不要管闲事。
闲事,地方州郡便罢,两京王畿之地,她也要视若无睹么?
她眉眼间的寥落无助,似曾相识,教李功想起十六年前,他随蘧大将军觐见初入长秋的皇后。昔日府中不让须眉的女公子,燕室的新妇,被锢在翟衣丽袿之中,茫然而消沉。
她对他说,汝成哥哥,我竟是公卿世族的皇后,不是陛下的皇后,更不是天下万民的皇后。
“李长史,”有些低落,却仍然清醒的女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出。小公主捧起一卷文书,望向他,她的女儿容貌全不似她那般英丽,只有一缕傲气与执拗,隐约才有她的影子,“我在这里衣锦绣,食膏粱——我不是父皇,我做不到如此心安理得。如果遇见此事的是阿娘,她会如何为之?我想阿娘也做不到,她四时衣物,一季不过两身,三年才一制,李长史……”
一抬出蘧皇后,李功无法了,他取出公文之中,最底下的一卷,递给永清。
仿佛釜底抽薪一般,上面垒成小堆的牍文也尽数坍塌。
“这是——”永清打开,却见是一份新写的田契,“置鸿固原宋齐田二十亩,价共一十五万钱……陶景十五年二月廿四。”末尾赫然钤着黄门署何忠的印。
她声音倏然带上欢喜:“李长史,这是刚从宦官手里买到田地的人?”
“是。臣以为,公主最好莫涉这趟浑水……”李功无奈苦笑,“若公主执意要办了它,这份田契可为证据。今日又审了阿离姑娘。综而述之,鸿固原王田私卖,都是年初发卖,专卖与外地商贾或有阿离这般的流民,经一季耕种,阉寺便在秋收时翻脸,缴没田地,销毁文书,如此一来,王田除却出卖的钱,还有十成十的收成。而这些买主的身份,又使得他们敢怒不敢言,若有异辞,便被驱逐出京,自然没有似阿离父女这般一根筋追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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