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寻旧梦-《公主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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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侍中挂帅出征,这西京里还有两人一并出去了。”欧阳野将鹿皮扔回木案中,抬头看了永清一眼,“邝枕和赵都。”

    微水河畔,秋风落叶,举目不见西京。

    黄昏还未近,只是天边隐有纁色,许长歌却打了一个喷嚏。

    偏将军杜骁看见,笑他:“许公子以前只作春秋博士,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第一回到军营里,肯定是水土不服的,不似我们,皮糙肉厚惯了。”听起来颇有关心的意思。

    杜骁没有称他为将军,甚至也没提他的侍中之职,仍把许长歌当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贵胄公子。

    他原领着西京射声校尉之职,行伍起家,自然不大服许长歌一个近臣,从天而降,成了他的上峰。

    想来,自然是和黑水城一般,皇帝要给近臣亲信进禄加爵,让他替许长歌做工罢了。

    “不是水土不服。”许长歌略去杜骁的不怀好意,笑了笑,他若有所思地回望西京,“是恨我的人,太多了。”

    冗长的行军队伍,马蹄扬尘如烟,仿佛是黄昏已从地面升起。

    半日只行军二十里,便驻扎河岸,升起炊火。

    星垂平野,杜骁帐下隐隐传来嬉笑谑浪,说着些章台街里也不常听见的荤话。然后便是篝火噼啪烧裂木柴,并着酒碗碰撞的刺耳声音。

    倏尔一静,然后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寒林中的乌鸦也被惊起,余下一阵相得益彰的聒噪。

    这次皇帝发了武都等六郡兵卒,底下各郡带来的武将自然抱作一团,颇有想把许长歌撇开,另立幕帐的意思。

    他坐在空旷的主帐之中,油灯微茫,光线散开,充盈一室。许久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孤立了。

    上次还是在五年前,在曾经的新都侯府。

    麻衣相人观其面相,而又观其气色,显贵者有五色云气于其头顶,又有龙睛凤目等云云。

    对于许长歌而言,他是否生了一幅相术师眼中的富贵之相,并不是十分重要。但长相如何,却是他命运的多次转折,甚至比广为赞誉的经学造诣,对他更重要。

    温熹四十三年腊月初九,他的父亲,前太子少傅许鸿被分尸弃市。

    司隶校尉的属兵冲入家宅时,他和乳母的儿子一同被乳母揽在怀里,躲在暗室之中。司隶校尉检点许家宗谱,发现少了许鸿之子,许巽,立刻命令属兵遍搜奴仆房中,逼问乳母下落。在连斩十个宁死不屈的忠仆后,终于有人彻底崩溃,指出了三人所藏之处。

    司隶校尉看着瑟瑟发抖的乳母,问她,哪个是许家郎君?

    乳母一边流泪,一边将自己的亲子推了出去。

    然后他和乳母一同被卖入新都侯府,没过多久,乳母在伤心之中病死,被人卷了草放在木板车上拉出城郊,他竟不知被扔到了何处。

    后来新都侯府的郎君渐长,在奴仆之中挑选书童。

    老新都侯看到了许鸿妻穆夫人带给他的美貌,极其难忘地说:“此子竟能为奴,天道不公。”

    于是他选到那顽劣不堪的纨绔子弟身边。伴读,在主君的眼中,是给儿子选个伴,背背书箧,提点功课,激励儿子上进;但在纨绔眼中,便是多了一个可供驱使笔墨的牛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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