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家事的困扰(一)-《当你迷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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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飞,吃饭了吗?”听得出,妈妈的情绪也十分低落——她是在担心二姐一家。

    “刚才……刚才……”李唤飞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家里的事,他知道,六十多岁的妈妈已经不能承受太多的烦恼和压力了。

    “我老头子今天打了我老叔,应该挺严重的。”电话那头,二姐已经把事情告诉妈妈了。

    “唉——家里又一个坑……”妈妈无力的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也让你们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唉——我也乱了——”妈妈无奈的重重的叹了口气,眼泪瞬间滑落,那硕大的泪珠砸在地板上,振得李唤飞的心,痛如刀绞。面对这些烦恼的家事,他作为一个男人,却无一用处……

    “妈,你别担心,我后天就回家,家里的事我去处理。”李唤飞干涩着喉咙,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唉——我们就不该帮他建那栋房子,当时要不是政府给的那点扶贫款……唉——也是你们家的那些亲戚,都说你们长大了不能让你爸再住在山里,一定要给他建个房子……我们家现在还跟个乞丐的茅棚似的,把钱都拿去给他建房去了……唉——我不知道怎么办了,都是苦命的人,你们也苦,我也苦……”妈妈边说着,边淌着泪水,她哽咽着,“飞啊,那你就回一趟吧,看看有什么需要做的,回去看看你叔,需要开支的就开,也没啥办法了。”

    “嗯,知道了妈,你别担心。”其实李唤飞知道,妈妈这时候真的是心乱如麻,因为在帮爸爸建房的时候,不管是挖地基搬、石头还是找顶筒,妈妈都会亲自动手,那时候不管多累,她没曾骂过一句……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李唤飞这个家,最难念的“经”就是他的父亲。听母亲说,在李唤飞还没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神志不清,有一天,他们一起下地干活,父亲突然直愣愣的望着半山腰看,一动不动的,母亲指着田垦上的刚会走路的三姐说:“看什么呢?孩子都饿了,我们赶紧干完这点就回家吧。”

    父亲指着半山腰回答:“看到没有,那里有个女人背着个小孩。”

    母亲向半山腰望去,只见一片杂草,她回答说:“哪有什么人?胡说。快干活儿吧。”

    父亲并没有理会母亲的话,他放下锄头,一个人跑到半山腰去寻找,却什么也看不见。从那开始,母亲就知道父亲神志不太清醒了。母亲说,父亲的心胸太过狭隘,他总是对爷爷奶奶分家时田地分配不公而耿耿于怀。母亲多次劝他“只要我们夫妻同心,一起努力,也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而父亲却始终不能释怀那样的不公。两年之后,父亲开始变得暴戾,经常对母亲拳脚相加,每次都把母亲往死里打,又是掐脖子又是拿砖头砸,母亲觉得父亲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她到处借了两千块钱,跟叔伯们商量带父亲去医院医治的事儿,可是叔伯们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带父亲去医治,他们一致认为父亲不是神经出了问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暴脾气的人。母亲苦求着:“你们就看在这些孩子都还小的份上,帮帮我们,带他去医院看看吧。”或许是那个年代的人,都穷怕了,都不想受连累,最终,没有一个人理会父亲的事。而母亲大字不识一个,再加上四个孩子需要她照顾,她也只能承受着痛苦,忍受着磨难。那一年,李唤飞还不到一岁……

    1989年的一天,父亲再次暴怒起来,他拿着柴刀追砍着母亲,母亲逃窜到姨妈家里,姨妈见势,立即从门后抓起一根尖竹竿指着父亲,“你再来!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刺瞎你的眼睛”。最后,父亲暂时放下了杀念。后来,母亲再也无法忍受那样的毒打乃至生命受到了威胁,她只好选择与父亲离婚。离婚的时候父亲却很清醒,他跟政府要求把四个孩子都判给他,因此,母亲只能净身出户,连一把米都分不到。

    离婚后,母亲回到外婆家生活,每逢街日子,她就挑着大米,走过十几里的山路,来到街上,把米磨成米粉拿去卖,再把卖米粉赚到的钱,一分不留的托人送去给李唤飞四姐弟……半年多后,父亲的粮食吃完了,他把李唤飞四姐弟全轰去找母亲,从此,一个文盲的母亲,一个没有一分田地属于自己的农村妇女,一个靠着两膀子力气,靠着山上的野果和水里的河螺,靠着租种别人的田地,靠着她那坚强不屈的意志的母亲,含辛茹苦十几年,才把她的孩子们养大成人……

    两天后,李唤飞买了些水果和补品,匆匆赶回广西老家,一路上,李唤飞生气着,“见到那老头子我非狠狠痛批他一顿不可!小时候没养我就算了,我长大了还给我制造麻烦!”

    来到叔叔家,见到叔叔和叔娘,李唤飞亲切的问,“叔,你怎么样了?好点儿了吗?”

    “就这样了,你看我的手。他拿着那根棍子,朝着我的头就是一顿猛打,还好我用手护住了我的头。”叔叔伸出右手,肿胀,发紫……

    “幸好村里的人看见了,他们赶紧过来拦住了他,不然我那天就死定了。”叔叔狠狠的吸了口烟,“你堂哥不在家,你堂哥要在家,那天不把你爸打残才怪。”

    “叫你别吸太多烟别喝太多酒,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瘦得跟只蟑螂似的,简直比蟑螂还瘦的皮包骨。起风要没电线杆给你抱着,准把你给吹到九宵云外去。”叔娘生气的戳了戳叔叔的膝盖,又大声的对李唤飞说,“你爸爸,虽然六十多快七十岁了,天天吃着五谷杂粮,他现在倒红光满面,身强体健的,他分分钟钟可以把你叔搞个四脚朝天。”

    随行的表弟覃海朋听了,忍不住“嘻嘻”的笑出声来,“听到没有,以后你不听话,你二哥随时可以KO你。”

    老叔摇了摇头,笑“呵呵”的说:“我不听话……呵呵……这个哥要来干毛线圈。别人的弟弟被人家打了,别人还上去帮自己的弟弟。哦?他倒好,他还亲自动手打自己的弟弟,还往死里打……”

    老叔的话,惹得叔娘和覃海朋都笑出声来。

    “这么些年,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才回来一趟,看他的状态也是时好时坏的,但从没听说过他打过别人,也不知道他这次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弄出这样的事。”李唤飞埋怨着,他的埋怨,更多的是想知道原因。

    “他就那样,时而发作时而正常,他昨晚还在骂我,说我是妖怪。”叔叔掐灭烟头,指了指隔壁的房子,“现在他在家,你现在过去问问他。”

    李唤飞起身,走进父亲的家里。此时,父亲坐在墙脚的凳子上,低头着,出神的凝视着地板。当知道有人进来时,他猛然抬起头向门的方向探去。

    “爸。”李唤飞叫了声。

    “哦,飞,你,回来啦,你,坐。”父亲指了指躺在地板上的木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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