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铁民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他爹大号周志强,外号周老倔,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钢厂总院急救室的两扇大门,是用木头框子做成的,上面镶了一整块大玻璃,里面插了一个大门闩。 门玻璃上用红油漆各写三个大字:急救室。 以前铁民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站在这里,会有怎样的感受。如今他站在这儿,看到急救室三个字,最明显的感受,就是急得想撒尿。 “你个大瘪犊子,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饶不了你。”周婶儿在身后骂了他一句。 这是周婶儿的专利。 平常没事的时候,她吃过晚饭,跟邻居们坐在楼栋子里唠家常。 周婶儿不出三句话,就夸铁民这个大儿子有多懂事,像个姑娘一样,几乎把家务活都包揽下了。什么洗洗算算,烧火做饭,铁民料理家务,绝对是一把好手。 她摆明了在替铁民做征婚广告。 可一到节骨眼儿上,她说话就跟吃了枪药一样,“邦邦邦”三言两语,就让人知道什么叫火上浇油了。 今天她的这把火,直接把铁民爹烧到医院来了。 听到急救室里传来拉门闩声,铁民紧张的浑身发抖。 一个女护士拿着本夹子走出来,问道:“谁是周志强的家属。” 没等铁民回答,周婶儿抢答说:“我。” “你跟患者什么关系。”女护士这种验明正身之举,纯属多余。大晚上的,除了患者家属,还有谁能跑这来蒙事。 “周志强是我当家的。”周婶儿说话就这么实在,在她的词汇中,根本就没有爱人和丈夫一说。 说当家的,已经够斯文了。她平常跟别人提到铁民爹,张嘴就是:咱家老爷们儿。最文明的说法是:咱家上班的。 那个年代,没文化的铁路家庭妇女,基本都是这个说法。 “快在这上面签字吧。”女护士先把笔交给周婶儿,又把本夹子送到她面前说:“你在这个位置,写上自己的名字” 周婶儿就是这么实在,人家把笔给她,她就敢接,让她在上面签字,她也假模假式的比量着就要签字。 直到她手里的笔,按在本夹子上,她也想起来不会写字了,这才把笔塞给了铁民。 铁民还算冷静,知道先问一句:“这是签的什么字呀。” “病危通知书。”女护士声音不大,语速比较快,听得出她很着急。 周婶儿的反应,比女护士的语速还要快。她两腿一软,“更”地一声,就躺进铁民怀里了。 铁民把她架住,对身后的生子一声大喊:“快来扶住妈。” 铁民的弟弟周铁生,真叫一个混蛋。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过来搀扶周婶儿也就罢了,反倒凌空跳起,猛地踹铁民屁股一脚,哭骂道:“你个大憋犊子,把爹气死了。” 生子平时喜欢偷吃他爹的小灶,却长了一个干吃不胖的身子骨,他那硬邦邦的脚巴丫子,揣在铁民的屁股上,差不点把铁民踹一跟头。 幸亏女护士拦在那,铁民没跪在地上。 铁民把周婶儿安顿在一旁的木头长椅上,也顾不得跟生子计较什么,他哀求护士说:“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你父亲是急性脑溢血,我们已经给他用药了,只是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决定是否开颅手术。”女护士这番话,说的铁民脑瓜子嗡嗡地。 既然你说需要观察,为啥还让家属签病危通知书呀。 铁民哪里知道,女护士在例行公事。 像周志强这样病情不稳定的急诊患者,他们都要先给病人家属,下达一份病危通知书,谨防患者病情突变,出现意外,他们需要承担,没有及时告知家属的责任。 铁民颤抖的手,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还经女护士提醒,在名字后面,备注上与患者的关系。 说来真荒唐,铁民当时神情错乱,居然在自己名字后面,写上夫妻二字。 传说医院急救室的医生护士都很精明,跟患者家属打交道,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怕日后打官司吃亏,女护士竟然没发现这个披露。 生子完成了有生以来,第一次对铁民的攻击。 见女护士返回急救室里,他也知道怕了,跑到周婶儿身边,拉住她的手,哭着说:“妈,爹要是没了,咱家可咋办呀。” 按周婶儿的性情,肯定要嚎啕大哭,这次意外出现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