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柳渠阴(上)-《冷香盈袖》

    很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沈渊非常满意这种状态。

    对着这样一张没情趣的面孔,那折扇公子居然也能起调戏之心,可见此人若非是个披着登徒子外皮的“正人君子”,就是个不可以常理判断之的怪人。

    好端端地想他做什么……沈渊飞快地眨了眨眼,将那个讨厌的家伙从脑海中踢了出去。

    “走吧,咱们去会会这柳渠阴。”她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示意绯云合好妆镜,由着绯月给自己罩上雪白的风毛比甲,带着她们俩去向后院。

    等主仆三个到时,那酒师已经在等着了。沈渊远远就瞧见,一个浑身紫里紫气的女子,身形瘦高却并不妙曼,罩着青莲色的立领对襟长披风,领缘袖缘都滚了织银花样,看不出里面穿的什么,下着雪青色马面裙,走近了可以看到裙摆也是稍带织银花纹;头发用紫玉簪子如男子般挽了挽,一大半都垂在腰背上。

    至于长相么……沈渊觉得自己上次所判“姿色不算出众”已经是很委婉的评价了,乍一面对面瞧过去,这柳师傅竟然有些女生男相,上挑的眼尾,挺拔的鼻梁,凌厉极了的唇线,偏偏又爱冲着人露出一副痞气的笑,真让沈渊觉得,这根本就是个男子吧。

    不过这人倒是守规矩,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听得脚步声,知道是有人来了,俯身略理了理裙边,才转身向沈渊这边看过来。沈渊在离她两步处停下,并不先出声。

    “想必这位就是墨觞娘子了。”柳渠阴这次没有痞气地笑,规规矩矩地俯身低头见礼,眼角眉梢却都是一种与她性别不相符的风情。

    此时沈渊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阁主夫人会那样交代自己。这柳师傅看来的确是有些……奇怪的癖好,难怪会来个青楼里谋营生了。

    沈渊在心里抽了抽嘴角,面上忍住了尴尬,直接按照夫人教的说道:“正是了。想必柳师傅也听说过,冷香阁中自酿的桂花酿是陌京一绝,只是今年不知怎么回事,到了日子启开一坛,居然半点酒香也无,实在是令人费解,故而特意请了柳师傅来指点一二。”说话间,沈渊引着柳渠阴进入酒窖,挥手示意小厮搬来那两小坛开封的败酒,“你瞧,这是怎么回事?”

    “指教谈不上,我来瞧瞧。”柳渠阴来到酒窖里,倒是立刻认真起来,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又凑近嗅了嗅那坛败酒,思索一番。“这似乎是……”她犹豫着没有说完,又伸指向坛中点了一点,沾了些许酒液送入口中,仔细尝了尝。

    “嗯……这味道并未见腐坏,可见不是制作过程或所用器料有问题,敢问娘子,今年酿酒时可,与往年有任何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沈渊细细回想起来,有些犹豫地答道:“好像是有的……往年都是用黄糖的,今年收购了一批上好的雪片糖,吃也吃不完,就用了一些来酿酒。”想到此处,沈渊很是疑惑:“这雪片糖原本是极好的糖料,比黄糖还要清润得多,怎么,竟然会让酿酒失败吗?”

    柳渠阴挑了挑眉毛,又是一副痞气的笑:“娘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北边来的雪片糖虽好,却是不如老黄糖好用的。东北那边儿,以雪片糖酿酒的也有,都要多发酵个十天半个月,且要保证酒窖温暖——”

    她尾音忽然一收,那双吊梢丹凤眼中的目光落在沈渊身上:“你都穿上风毛衣服了,可见这天也不够暖和呀。莫着急,再等上半个月,这酒自然就成了,好酒不怕晚,不怕晚呢。”

    “哦……”沈渊努力过滤掉某些不着调的内容,只去记有用的信息。再过半个月吗,也好吧,不算很迟。“那就多谢柳师傅指点了,我先告辞。”说着点了点头便转身欲走,面对如此个奇女子,沈渊自认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等等呀墨觞娘子,”沈渊还没完全转过身,就又被叫住了,“这两坛酒反正也不能继续封上发酵了,不如就由我处置了,如何?”

    “柳师傅既有此意,就请尽管拿去吧,只是不要弄丢了那坛子,不然不好向阁主交代的。”匆匆应下了话,沈渊便带着绯云绯月赶紧地出了酒窖。

    柳渠阴望着沈渊背影笑了笑,自己抱起两个酒坛子,也踱着步远远跟着往回走,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美人儿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出了酒窖走远了些,绯月悄悄地说了一句:“刚刚小姐和那酿酒师傅站在一起,小姐穿一身绿,那酿酒师傅穿一身紫,两个人倒是好看呢。”这话一出,另一边的绯云噗嗤一下就笑了个不停,被她家主子瞥了一眼,忍着不再出声,可那弯弯的眉眼里全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笑什么笑?还有你,就会胡说。”沈渊又分别瞥了她们俩一眼。回想起柳渠阴的扮相,再低头看看自己,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嗤,你这丫头,说得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玩笑了几句,沈渊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回了房间,沈渊仍先进内室换了衣裳,穿一件深竹青色的绸面小袄,下着软羽纱裤,一并摘了多余首饰。待收拾好回了外间,她又提了针线篮子,坐在小圆桌边亲自动手,给沈涵缝些护腕之类的小物件。

    沈渊自己从不做针线活,香囊荷包差不多的都是别人去做,要紧的就交给绯云绯月,唯独沈涵能让她破例,缝缝停停的,一年也就做成那么两三件,正好在他回京的时候交给他。

    绯云和绯月分别去收好衣服,泡好茶,也端了小篮子过来,三个人坐在一块做针线。两个丫鬟做的是手炉套,一个桃红,一个宝蓝,篮子里另外还有一个做好的,是明亮的湖绿色。

    这位小姐穿用不算挑剔,细枝末节的讲究却从不少,用的都是厚实的织金缎子,夹层里填满了棉花,缝得密密实实。天冷要用的时候,把烧好的小手炉往里面一裹,细绳抽紧了扎上口子,捧在怀袖里,既舒服又暖和,还不至于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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