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林泉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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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瓶还是两瓶?

    嗯……就算一瓶吧。

    昌响乐了,老道就是个酒壶,否则怎么会起个垆瓯的名字?垆者,酒垆也,瓯者,酒器也,真不知道老头儿是先有的道号还是先有的酒瘾。

    行,你坚持坚持,我让人送点江苏酒来。

    老道说,不行,我还要四川酒。

    昌响斜着瞥了老道一眼,老头儿,你也七十好几的人了,也知道酒是怎么回事,让你下山你不去,醉死在山上臭了都没人知道。

    咄!住口!道家能叫死吗?老道说,咱们叫羽化。

    行,你叫羽化,我们就叫肝硬化。

    一老一少在山门的门槛上坐下,老道转头看看昌响,你这样不行啊,山下到山上才多远,你这一脑门子汗,虚了吧?

    昌响解开道服前襟,你看清楚,我这是加绒的,穿这个爬山,没中暑就不错了。

    老道说你给我扣上,山上冷,寒气侵入是要伤元气的,教你的东西都还给老子了?

    您是仙儿,别老子老子的,就算还回去也不是还给老子,而是抱朴子。虽然这么说,昌响还是把前襟系上了。

    你小子还敢提老祖爷的仙讳,找打?

    老头儿你是抱朴子的门下,却来守着赤松子的仙祠,到底谁更该打?

    又胡说,稚川翁当年对大仙赤松子也是推崇备至,老道我替稚川翁给皇大仙洒扫仙祠,有毛病吗?

    昌响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有毛病,赤松子是仙家,抱朴子是医家,不是一回事好不好。

    老道叹了口气,什么仙家医家,都是道家。

    昌响分辩,一个是客观唯心主义,一个是……

    闭嘴!只要是道家,讲的都是天地人一统,都是道法自然,宇宙为道天地为道万物化生皆有德……

    见老道念叨起来没个完,昌响忽然问,还缺什么下次来我给你带。

    清静为宗虚无为体柔弱为用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我听说有个玩意儿长得跟两个盆儿扣一块儿了只有几个音还是拍着玩的,你搞一个来?

    长得跟两个盆儿扣一块儿了、拍着玩?手碟?

    管它叫什么,给我搞一个来,还有酒,不行我等不了啦,你现在就去安排!

    被轰出门的昌响走了几步才醒悟,我好像有什么事儿没说?

    听完昌响的讲述,老道鼓着腮帮子叩牙齿,好一会儿才问,你要问啥?该不该治还是怎么治?

    都听你的。

    老道又咣咣地叩牙齿,记住了,叩齿要经常,不光可以固齿防脱,将来到了岁数也不会早早地痴了。

    昌响说,到了岁数再说。

    释家讲究因果、道家讲究机缘,不说你和那个叫什么朵朵的因果,她要死还没死那会儿能打个电话给你,这就是机缘,你给她切脉又切到了生机,这也是机缘。老道拍着昌响的肩膀说,机缘这个东西很神圣的,躲不掉、求不来,该着你救她的命,就好像我该着遇上你,这塔玛德就是机缘,呸!

    老道叩齿大概有点狠,啐出来一颗牙。

    昌响说,该!让你说脏话!

    昌响是个小公务员,若说机缘这就是第一重机缘,宗教局的。那次恰是出差,要去另一个城市的宗教局取经,绿皮火车来去,回程的时候在检票口遇上垆瓯了,这就是第二重机缘。

    老道提了一塑料桶白酒不给上车,被检票员治得没脾气,一怒之下拧开盖就吨吨吨,把检票员和站警吓得够呛,搞明白了那桶里真的是白酒而不是燃料才勉强同意老道上车,这会儿老道已经扭上螃蟹步了。机缘就这样再次光临,好心肠的昌响把老道送上车,一瞧还是邻座,难免照顾一二,好在老道酒后不撒泼不耍酒疯,睡得挺文静,只不过老道睡觉的时候眼睛是闭一半儿的,看上去就像条尸首,害得昌响不断地去试老道的呼吸。

    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火车进站停了下来,就在短促刹停的作用下,老道低声的惊呼之后醒了过来,作呕不已,昌响怕老道吐一车厢就没法收拾了,把这只老酒壶半拖半抱地弄进卫生间丢下刚想走,又被支使着去取八卦包,就在臭烘烘、脏兮兮的厕所里,昌响眼睁睁地看着老道从包里掏出一把银针,照着脑瓜顶和手指头就是一通扎,见昌响目瞪口呆的样子,老道咧开嘴笑着打了个酒嗝,想学不?叫师父!

    每次提起这个段子,老道都会羞红了老脸争辩,那可是五斤的桶,一口至少下去一半儿!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色中,昌响一路笑着,垆瓯老道真是个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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