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林泉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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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响抬头看着老头儿。

    宗寰宇眼神里的渴求渐渐地融化,他叹息着说,好吧,不该问的,我这把年纪不该做坏规矩的事儿,老头子我这辈子潜心研究膏方,知道大概的剂量,那两味药不可能用完的,是吧?

    昌响的回答立刻击毁了老头儿最后的一点希望,所以呢?剩下的您老拿回去继续放在恒温箱里?即使遇上病人,也只是拿出来续命而不是救命?

    宗寰宇知道蜜灵仙脂、狴合乌的用途和用法,这是远远不够的。同一份药案,不同的病人、不同的脉相,医生要做出的选择是千变万化的,昌响作为后辈,能够掌握药方的指向性和剂量,已经是非常难得,而把这样的药方交给其他人,有时候可能不是救命、而是杀人。

    老道一手捏着根鸽子腿啃着,一手抓着昌响的方案念念有词,嗯……肾腧、腰眼、命门、大肠腧、天枢、气海、关元、中极、血海、梁丘、大赫、足三里、三阴交、绝骨穴行针补虚通络,合谷、太冲穴、尺泽、百会、风池穴行气活血,五十料补?汤通经养络,百味逆心涤腑汤止瘾怯毒,“十八反”和“十九畏”都对照过了?

    昌响点点头。

    每次上山,老道都不给他留饭,下山到了食堂就胡吃海喝,帐还得算在昌响头上,因为老道是不领工资的,今天还多了两个蹭饭的,宗寰宇吃东西也不会客气,此刻宗老头儿虽然坐在一边,却也没心思吃,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老道手上瞟。

    老道索性把方案丢给宗寰宇,苗岭蠡、天黛藤,有吗?

    宗老头一惊,这方子……我能看?

    看呗。老道一脸嫌弃,看了又不一定会用、用了又不一定用得准,就是问问你能不能搞到这两味药。

    宗老头儿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地抓过方案来看,嘴里却说,蜜灵仙脂、狴合乌都让你们骗到手了,还在乎这个?

    老道看向昌响,你没给人钱?

    昌响说,给了,好几百万,一折都没打。

    老道转向宗寰宇,那就不能叫骗,愿买愿卖的事儿。

    另一个蹭饭的正和姑娘们挤在一桌,看得出来,柯绒的亲和力不错,仅仅一个下午就和疗养中心的女孩们混熟了,当然也不排除被几个科室护士看光之后由于基本的羞涩造成的斯德哥尔摩症候。远远地看到昌响起身收拾餐盘,就急忙跑了过来。

    我要投诉你。柯绒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点都不温柔。

    理由?昌响洗净餐盘,整整齐齐地放到写着自己姓名的柜子里。

    你害得我耽误了整个下午,做了多项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执业资格,也怀疑你在通过过度检查谋取不正当利益。

    都正常吗?昌响充满怀疑。

    李晓晓主任说晚上会把报告给你看的。

    昌响在外套上擦干手上的水,抓过柯绒的手腕,一边掌脉一边说,眼睛睁大,向左看、脑袋别动,向右看、向上看、向下看,张嘴说“啊”……这下麻烦了。

    柯绒瞪着昌响等待下文,不可否认,她的大眼睛很漂亮。

    昌响向老道招招手,老道正在用鸽子汤漱口,鼓着腮帮子过来一看柯绒,咕咚一声就把汤咽下去了,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肾虚啊。说着,就用油腻腻的手抓住了柯绒,眼睛睁大,向左看、脑袋别动,向右看、向上看、向下看,张嘴说“啊”……老宗!

    宗寰宇抓着那张纸走过来,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肾虚啊,来,眼睛睁大,向左看、脑袋别动,向右看、向上看、向下看,张嘴说“啊”……

    柯绒烦了,有完没完?

    老道问,做过检查了?

    昌响说,我们这儿能做的检查都做过了,一切正常。

    老道又问,你什么判断?

    望闻问切,还差个问。

    老道和老宗转身就走,问去啊!

    昌响懞在当场。

    两个老头儿溜得飞快,几乎是只见飞灰不见人的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昌响环视四周,梁主任钱主任!到康复科主任室谈话!

    之所以这样郑重其事,是因为有些话实在不是男女私下聊天可以说出口的,比如这句“房事的频率”。在梁雁的办公室里,非常有涵养的柯绒女士暴起的时候,再漂亮的大眼睛也会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也对啊,有房事干嘛还要相亲?这很无厘头的好吗?

    可是,从目前来看,你确实有舌红、苔白、脉沉的现象,经我的经验你应该会感觉到烦热、潮热、盗汗、心烦、失眠、头晕、耳鸣等等一系列的反应,这其实是……

    没有什么其实!你的意思是说我有男人,但还是挂羊头卖狗肉地大老远跑来和你相亲?你在侮辱我的人格和品德好吗?

    昌响沉默着思考了几十秒才问梁雁,梁主任,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让病患配合医生访谈的?

    梁雁笑着说,这事儿吧,从根儿上就有问题,你出去。

    就这样,昌响被轰出了主任室,留下三个姑娘在室内说私房话儿,昌响仰着脖子看了看走廊的吸顶灯,突然发现自己可能不大适合做医生,徨论做个有执照的医生,他只会做判断、制订治疗方案,与病患的交流实在不拿手,对了,梁雁门前的走廊灯好像有点接触不良啊。

    昌响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钱小莉出来了,我就说嘛,有些女孩儿家的话真不是你能问的。说着,钱小莉爬上了昌响的耳朵。

    昌响不明白为什么钱小莉以及钱小莉一类的姑娘们即使刚吃完晚饭还没刷牙,口气仍然可以保持清新,没有大蒜韭菜味儿,哪怕晚上食堂还安排了加量盐的菜盒子,耳朵眼儿痒痒的、却又很舒适,舒适得不想让钱小莉离开。

    对不住,我们这是个疗养机构,很多检查设备都不具备,今天晚上你可以在我们的职工宿舍住下,梁主任安排一下,明天你可以进城到市一院检查垂体激素、甲状腺功能、皮质醇、24小时尿游离皮质醇,当然重点是做ct或者核磁之类的影像,重点是查鞍区、蝶窦,也可以到nj的医院做这些检查。当然,以上都是个人或者说本疗养中心给你的建议,听不听在你,我们只是有责任对你作出提醒,我相信其实你已经发现自己在健康方面的……一些小问题吧。昌响臊眉搭眼地对柯绒说。

    今晚梁雁和钱小莉挤一个房间,腾出一间给仍在生闷气的柯绒。而昌响大概率是要睡办公室了,因为回到宿舍时,他看到老道与老宗正坐在他的床上一脸坏笑,看来这俩老头儿不光是蹭吃蹭喝来的,现在连床都要蹭。

    垂体肿瘤估计跑不了。昌响咂了咂嘴。

    听说那姑娘是你父母给你相的媳妇?老道好像看到昌响脑袋上的离离原上草,按捺不住的笑。

    昌响被老道笑恼了,要不要我和父母打个招呼,干脆让他们签字同意,我也索性皈依了正一算啦?

    宗寰宇也在笑,我看行,不过你大概忘了,正一是可以娶媳妇的,你就算入道也逃不了父母给你安排相亲的事儿。

    昌响咬牙切齿地说,师叔,你的宝贝活该让败家儿女给卖了,老不厚道啊。

    其实老少三个人都忽略了一个概念,柯绒是没有男朋友的,也没有什么混乱的私生活,只不过由于可能存在的垂体肿瘤,造成这姑娘发生了“不可抑制的欲望”,而且这种欲望是不可控的、随时随地的,好在现在的电子商务使女性紫薇用品很容易购得,不同在于,已经基本摆脱了失禁和呕吐的花瑶买的是纯金壳体的定制版,司法局普通科员柯绒买的是简装版,硅胶的。

    宗寰宇摸着下巴上花白的短胡子,小砸,你不会有处女情结吧?其实严格意识上来说,姑娘家用那玩意儿,应该不算失身……

    老头儿,赶紧给咱们的英雄警官找药去啊,那辆面包车我们不要了,现在安排人送你回去!昌响气急败坏。

    老道出来打圆场,今晚好像忘了喝酒啊,去给我弄点来漱口,对了,你什么时候认的师叔?!

    撇开两个不着调的老头儿,昌响把办公室的几张椅子拼起来,打算躲个清净并勉强打个盹儿,骨外的护士慌不择路地跑来连门也不敲,吓得昌响把腰带又系上了,倒不是怕走光,内裤确实是坏了俩窟窿的,外面光鲜里头腐朽传出去明天疗养中心又有段子流传了。没顾得上系领带就来到骨外科病房,看得出来,李警官已经用了最大的毅力在克制毒瘾发作的症状,咬着牙坚持的刚毅面孔变得扭曲,满脸的鼻涕眼泪看上去并不滑稽,岳彬主任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翻看李警察的眼皮,已经穿上约束衣的李警官出现了狂躁不安、脉搏加快、血压升高、体温升高、瞳孔放大等一系列体征。为了便于之后的治疗期观察,昌响没有考虑镇静剂,而是让人把江舜淮揪起来实施针麻,先一步赶到的垆瓯道长叫了声“我来”便掏出了针囊,行针过程中连同昌响和宗老头都动手按住了非常不安的警官,好在老道认穴精准、下手迅速,而且李政的截瘫也使他的身躯无法做出太多的抗拒动作,警官逐渐平静之后,宗老头儿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就打电话让那边发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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