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这不还有一半呢吗?”朱祁钰不解。 “是宝钞,发一两银子的宝钞,外加两匹布,实在闹饷闹得厉害,才给个一两银子打发了事,再闹的就以哗变罪斩首!” 唰的一下,朱祁钰站了起来:“一两银子的宝钞?让士卒喝西北风去啊?” “陛下,恐怕西北风都喝不起啊。” “臣和底层士卒打交道,他们都十分消极,恨透了底层军官。” “要不是为了家里,早就去做了流民。” “所以训练时不卖力气,打仗时更是能逃则逃,毫无战斗力可言。” 范广表情悲哀:“这还只是贪墨粮饷呢!” “吃空饷更是厉害!” “臣掌管一支团营,中级军官欺上瞒下,连臣都不知道军营里具体有多少士卒。” “臣暗中查数,才知道营中的实际人数,您猜猜,究竟有多少?”范广卖个关子。 “七千人?”朱祁钰心里打鼓。 范广伸出五根手指头。 那也还行,起码还有一半可战之兵,京营总算没烂到骨子里去。 朱祁钰反而松了口气。 “陛下,这是实额人数,是个人就算上。您还没刨除年老体弱的,残疾失去战斗力的,掌炊事做饭的打杂的,真正可战之兵,不超过两千人。” “多少?” 朱祁钰被惊呆了:“一万人,只有两千人能战?” “臣这支团营还是最好的,有的一支团营,可战之兵不超过五百人。”范广又送给朱祁钰一颗重磅炸弹。 大明不是已经开始腐烂,而是烂到骨子了! “呵呵呵!” 朱祁钰失声而笑:“京营二十万大军,可战之兵不足五分之一?” “这还是最乐观的情况。”范广摇头叹息。 照这么说,于谦提督京营,也难啊。 之所以不敢爆出来,这是捅了天的大事啊,不管谁说出来,那都是拿着九族的脑袋开玩笑。 连京营都烂成这般模样,何况几年都不打仗的边军呢?估计都烂成一堆腐肉了。 敢曝光的人,等于和大明所有将领站在了对立面上。 “范广,你放心,朕不会说出来是你说的!” 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朕有自知之明,这个雷太大了,朕在有能力解决之前,不会吐露出一个字的,你放心,也不会牵连到你,范广!” 噗通一声,范广跪在地上,万分感动,哽咽道:“臣不能为国靖忠,臣有罪!” 今天他敢说出来,是感激之下一时冲动。 说完他就后悔了,幸好皇帝体谅他,他拼命磕头:“谢陛下体谅微臣,谢陛下!” 朱祁钰扶起他来,脚步踉跄:“朕明白,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谁都喝了兵血,恐怕连于少傅也不例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圣人也免不了凡啊。朕不会揭开这个盖子的,不会的,朕明白,朕明白。” “这件事不要查了,就当不知道,明白吗?” “烂在肚子里,永远烂在肚子里。” 范广拼命点头:“臣懂,臣懂。” 他扶住皇帝,朱祁钰身体都在抖。 一旦他揭开盖子,大明烽烟四起,乱世再现啊。 恐怕他就会溶于水了。 这件事太大了,必须在掌握绝对皇权、绝对兵权之后,才能揭开盖子,他才有自保的余地! 幸好今天身边没有随侍的太监,没有传入第六只耳朵。 他很悲哀。 作为皇帝,和太祖、太宗一样的皇帝,他却要不断隐忍、隐忍、再隐忍,甚至还要帮那些混蛋隐瞒遮掩! 但不要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想强军强国,军队必须动刀子,狠狠的动刀子! 想当一个好皇帝,不止要对敌人狠,也要对自己人狠。 脓包不挑破,旁边的好肉也会跟着腐烂。 该杀的,先记下,早晚一起杀! 他抹了把脸,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过了好半天才长舒口气:“范广,你做得很好。朕倚你为肱骨,就是要这般为朕卖命,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范广趴伏在地上,不敢起身,闻言嘭嘭磕头:“陛下赐给臣的已经足够多了,臣为陛下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李秉暂时不能回来了,让你儿子好好干,朕封他做那支团营的副总兵。” 朱祁钰道:“这团营也没个名字,以后十团营就泾渭分明,彻底拆分成十支团营,三千营、五军营、神机营暂且不变,那就有了十三营,改日朕赐十三个名字下来。” “具体的等于少傅回京,再行具体改制!” 朱祁钰这是要趁机插手兵权。 “臣为范昇谢陛下厚爱!”范广叩首。 朱祁钰让他起来。 而这时,太监赵顺匆匆忙忙进来,跪在地上:“皇爷不好了,有贼人袭击御辇!冯公公让奴婢来这里寻您,您快些回去吧!” 朱祁钰猛地坐起来:“冯孝如何?” “冯公公无事,那一箭射偏了,没伤到人。”赵顺回禀。 “抓到了吗?活着吗?” “还活着!”赵顺回禀。 朱祁钰反而嘴角翘起,你们出洞了! 该朕了! “传旨,召集文武百官,全部都来奉天殿!告诉他们,在皇城之中,朕又遇刺了!告诉他们,是又!” 朱祁钰暴怒:“再单独派个人去请胡太傅,告诉他,朕又!又!又!遇刺了!” 脚刚踏出偏殿门,却又缩了回来。 “调羽林左卫等五卫入宫护驾,赵顺你去把抓住的人,拖到这里来,朕在这里审!” 朱祁钰不敢动,鬼知道宫中还有没有居心叵测之徒? 没过多久,御辇返回乾清宫。 冯孝穿着亵衣,他可不敢穿着龙袍,这种犯忌讳的事情,最好不要做。现在皇爷危难关头,不在乎这般细节,等皇爷坐稳了皇位,再回想起来他穿过龙袍,就是麻烦事了。 “皇爷!奴婢不辱使命!”他冲过来趴在地上。 朱祁钰亲自扶起他,把衣服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冯孝,你帮了朕大忙了!” “奴婢不敢居功,是皇爷日月永在,光芒万丈,贼人宵小自然显露。”冯孝披着还有皇帝体温的太监官袍,浑身暖和,心里颇为感激。 “哈,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啊。”朱祁钰大笑。 “奴婢去给您取龙袍!” “把龙袍呈上来,伺候朕穿上。”朱祁钰指了指冯孝穿过的那件。 噗通一声,冯孝惊恐地跪在地上:“皇爷,奴婢脏,脏了您的龙袍,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了,怎么还能让皇爷穿奴婢穿过的龙袍,求皇爷焚毁此龙袍,奴婢……啊?” 正在请罪的龙袍张大了嘴巴,看见朱祁钰把龙袍披上。 朱祁钰歪头瞥了他一眼:“还不伺候朕更衣?” “这,这……”冯孝还傻着。 “伺候啊!”朱祁钰又唤了他一声。 泪水止不住地从冯孝眼中飙出,他是太监啊,不洁的太监,他用过的东西,连民间的百姓都嫌弃,可皇爷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是天下的人主子,居然不嫌弃他穿过的龙袍。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 冯孝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磕头如捣蒜。 “你再啰嗦一会,朝臣就都到了,朕如何做事?”朱祁钰催促他。 冯孝爬起来伺候皇帝更衣。 方兴、姜显看在眼里,眼角流泪,伺候这样的主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行刺御辇的是谁?”朱祁钰问。 “禁卫中人……”冯孝还在哽咽。 “擦擦眼泪。”朱祁钰把锦帕递给他。 “皇爷,奴婢脏!” 冯孝跪在地上痛哭。 “脏个屁,你天天伺候朕,你要是脏,岂不把朕也弄脏了?” “起来!” “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似的。” “你冯孝为朕忠心办事,不惜赴汤蹈火,朕都看在眼里,你虽是太监,朕却把你当成家人!” 朱祁钰语重心长。 冯孝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连说不敢。 “说事。”朱祁钰坐在椅子上,脸上丝毫看不出嫌弃之意。 皇爷是真不嫌弃冯公公身上的味儿啊! 太监身上都有股掩饰不住的味道,因为常年漏尿,用多少胭脂水粉也盖不住的味道。 而皇爷神情坦然,没有任何嫌弃的表现。 随驾伺候的太监们,对皇爷的好感爆炸。 “回禀皇爷,今天是武骧右卫轮值。” “回乾清宫的路上,御辇和巡查士卒擦肩而过。” “而刺客用弓弩射杀御辇,幸好他心慌急躁,射偏了。” “奴婢已经把他抓住了,他嘴里有毒药,应该是死士。” 冯孝据实禀报。 朱祁钰皱眉:“武骧右卫指挥使沈淮?他人呢?昨晚入宫的禁卫,不都由太监搜过身了吗?怎么还会有弓弩带进宫来?嗯?” “回禀皇爷,此人是分几次,把弓弩带进来的。而奴婢们是昨晚开始搜身的,所以没搜出来。”冯孝回禀。 刺客是有备而来啊。 为了这场拙劣的刺杀,准备了很久啊。 嘴里有毒药,死间? “皇爷,刺客已经带到!”门外响起覃昌的声音。 “带进来!” 朱祁钰目光闪烁,想的更加深远。 “陛下,请陛下允准,由臣去检验一番,臣担心他身怀利器对陛下不利。”范广跪在地上道。 “允。” 很快,范广和那个刺客一起进来。 刺客四肢被卸了,范广担心他暴起伤害皇帝。 朱祁钰对范广的细心很满意。 “说说吧,为何谋刺于朕啊?”朱祁钰神情有些兴奋,终于抓住陈循的把柄了。 “狗皇帝,老子就要杀……” 啪! 刺客话没说完,范广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直接踩着他的脸,把他的脸骨踩得嘎吱嘎吱直响:“你再说一句试试!” “啊!” 刺客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因为朱祁钰拿剑扎在他的手背上,狠狠的戳! 然后双手按在剑柄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朕是狗皇帝吗?” “不,不,不啊啊啊啊……”刺客面容扭曲,惨叫不止。 刺进手掌的剑尖不动,剑身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无规则摇动,整只手掌被戳出一个血窟窿,鲜血爆流。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刺客惨叫个不停。 “那你还骂朕是狗皇帝?” 朱祁钰继续摇动剑柄,刺客整个手掌都烂了,全是剑痕,鲜血淋漓。 “末将知错了,末将知错了!”刺客惨叫。 “知错就完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