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儿,如今虽是选上了巧儿,你也要知道,这巧儿背后可不止是名誉。”李大娘子是属于之前那一代的巧儿,自然明白这巧儿从来不是一个虚名。 “师父,徒儿明白的。”莫看六姐儿方才镇定的很,如今回过神来,到底是有几分后怕,手心不免浸满一层颇有几分黏意的汗。 将手握到一处,六姐儿好似在讲誓言一般复又同师父说道:“既然做了这巧儿,我便更要好好同师父学织罗,在往后的日子里,争取能在织罗上有所进益,叫织罗的师傅们,皆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将徒儿环在臂间,李大娘子发现,不知几时六姐儿竟是从头一次见面时方才到自己胸口高,长成了现下里已经隐隐要高过自己的小娘子,只觉得鼻尖酸涩,眼眶当即便湿润下来。 虽说在这般好时节断然不合适去想那倒人胃口的人和事,可巨大的反差摆在自己面前,李大娘子犹是不由自主想起了当年的贾小娘。 不同于六姐儿,头一次参与竞巧儿的贾小娘就如此番投机取巧的那两个姑娘一样,拖到最后,为了数量而慌了阵脚。 那个时候做师的并没有因为贾小娘织罗的水平而责备徒弟,只因为后者最后那些投机取巧的行为念叨了两句…… 不愿再回忆这些旧事,转过头来看看身旁的六姐儿,映照在李大娘子身上的灯火,好像明媚春光,却也道不尽如今做师父的心中那份欣慰与庆幸。 欣慰六姐儿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庆幸自己在正好的年纪能碰上这样一位徒弟,就算将来不会再有孩子,也有人能承接自己的手艺。 灯彩罗花映喧闹,钱塘江波备海潮。岁月不只催人老,更把好缘赠明朝。得六姐儿这样的徒弟,对于二人皆是幸事。 即便有过曾经遇到的种种,如今做师父的也终是得到了今日的如意事。 六角的灯笼拖着垂向地面的螺青织金罗长飘带,竹制的骨架之外由长春色的横罗作罩,当真是占全了富贵清雅,便是织罗的娘子,也要驻足一观。 虽说朝廷的税收不仅仅指着这丝织行业,可丝织却算是临安城寻常百姓重要的收入来源,因着这祭祀褚载的日子固定在这七月十三,等到日落西山月初升的时候,街巷坊市更比寻常热闹。 经营临街铺子的也好,闲来游夜市的也罢,都愿意来凑一凑这商机与热。一来二去,这些年的七月十三,花灯叫人目不暇接、吆喝声直如鼓声,欢闹非常。 城中不少铺子都下了血本,着红白相间的万眼罗做出那灯彩,挂在店门两侧的不少,上书招牌的亦有,引尽了目光,不少行人进前去,想来是能回本的…… “师父,我能做好这个巧儿么?”喧闹一直被隔绝在外,没有触及到这一方欢喜中的宁静,却忽然被六姐儿一言打破,而六姐儿的话也显然不只是在问这‘巧儿’之名是否好担。 师徒二人本在街上边看边行的走着,李大娘子被徒儿冷不丁的这一问,问得微微一愣,连头也没有侧,便肯定道:“只要你想,便没有什么不能。” “人们总说少年成名不好,我倒觉得不是因为年少。”知道自家父亲如今也看得起劲,安霁将书放到一旁叹道,“方仲永也好,王充也罢,又或者是这书中的六姐儿,到底还是得看长辈如何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