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桂已是泪流满面，她抬起她的泪眼轻声在哭泣道：“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是研子乡的秀才，我只是一个穷人家的丫头，我不奢求什么，我喜欢你，真的，我没读过什么书，但正因如此我才喜欢读过书的人。你说水泥厂的天空是灰色的，他可以离开，但我呢，我无论走到哪里我的天空都是灰色的。你总有一天的像雄鹰一样振翅高飞，但我呢，我只能像一个丑小鸭一样四处游荡，你明白我的心吗，民。我的世界没有尽头，我能一眼看到我的现在和将来。”

    张金桂说不下去了，她将身子紧紧地靠在王为民的怀里，泣不成声。

    王为民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苦命的女孩，他不是救世主，他无法将她从她的世界是拯救出来，因为一个人要想从她原来的世界里走出来，只有依靠他自己的勇气和力量还有机遇。

    张金桂又说道：“民，趁你还没有离开前，我能好好爱我吗？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你，包括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或许我可以有一个你的孩子，他一定像你一样聪明，将来也能考上大学。我可以独自抚养他长大而不需要你给我任何承诺。我不想嫁给像我一样的人，那样不光是我连同我的孩子都将过着我现在这样的生活，那该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情呢？如果我有你的孩子，虽然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但孩子的将来会生活得很好，我的意思你懂吗？我愿意做你的情人。”

    王为民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张金桂，他不知道她为何有这样的想法，这种想法对他而言简直是可怕，金桂只有十八岁，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王为民低为望着张金桂泪水滴落在张金桂的脸上。

    王为民大声地说道：“金桂，你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你这是轻贱自己，你知道吗？在爱情面前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尊严你也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桂。”

    张金桂用力抱了抱王为民道：“明，你说穷人的爱情是什么颜色呢？难道不是如同水泥灰一样吗？你觉得我能配拥有你说的爱情吗？你不会娶一个没有钱，没有地位，没读过书的人，其他的人就会娶我吗？我只能嫁给一个大老粗，然后在两人没有未来的世界度过余生，每一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爱情的权利，但你觉得我会有吗？每个将自己泡在包装袋里，脸上、眼睛里、耳朵里、身上都是水泥灰，我的手都磨成了厚厚的老茧，你觉得这是我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该有的生活吗？你觉得我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吗？不能，民。”

    王为民沉默了，是呀，张金桂的人生轨迹从她进入水泥厂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或许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穷人的爱情不会出现波澜壮阔的场面，她们的爱情像她们的生活一样卑微。

    张金桂又啜泣道：“民，我以前没有这种想法，我想我一生就该这样渡过，但你来了，你给了我希望，我不想我的一生都生活在水泥灰里，是上天将你送到我的面前，你让让重新燃起了希望。”

    王为民道：“桂，或许你可以重新学习，我可以教你的。”

    张金桂笑道：“民，你真会开玩笑，你让一个只上过小学四年级的人重新学习，一个连字都没有认全的人重新学习，整个研子乡都没有几个人考上大学，你觉得我能考上吗？”

    王为民沉默了，他知道张金桂现在都十八岁了想走谈书改变命运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

    但一个人，一个无钱、无权、无势的人就真的没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了吗？

    对于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而言或许嫁个好人家才是改变命运最直接的路径吧。但门不当户不对，那些有钱的人会找一个穷人做妻子吗？或许会，除非这个女孩子的美貌足以让他产生难以抗拒的迷恋。灰姑娘的故事只是在安徙生的童话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是根本不存在这样浪漫的剧本的。

    王为民没有回答，更确切地说他不知道答案，一个可以改变眼前这个纯洁女孩命运的答案。

    两人又相拥了很久，直到月亮升到半空，梧桐的树影将斑驳的影子洒在两人的身上，两人才慢慢地往回走，路很短也很长，王为民心里很痛，他有一种想窒息的感觉，他真想一个人到野外大哭一场。

    影子跟在两人的身后像两条蛇，而天空中的星辰正在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只要张金桂走不出水泥厂巴掌大的天空，那遥远的星光就不属于她。

    我不能给他承诺，但我或许能将他带离水泥厂这片灰朦朦的天空。这样想着王为民的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

    路上，张金桂忽然停下来脚步，轻声问道：“民，你能吻我一下吗？”

    王为民低下头，吻上了张金桂的眼睛，一股咸咸的味道钻进了王为民的心里。

    王为民想或许有的人一生都会生活在咸味里吧，除非有奇迹出现。

    王为民郑重其事道：“桂，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带出这片灰色的天空，一定。”

    张金桂没有做声，只是用力地吻了吻王为民脸上的泪水。

    月光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张望，今晚的月色真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