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入王府-《天圣令(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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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得院内龚美埋怨道:“小娥,你也太冲动了,你知道刚才那两个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答应人家?”
却听得刘娥笑道:“哥,你也真是的,前怕狼后怕虎这么胆小,我看他们长得挺好的,不像是骗子。就算是骗子,我也不怕。”
龚美道:“他们看着像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可分明就是哄人开心嘛,一个月十贯,谁会出这么高的价钱请银匠?”
刘娥道:“哥,你对自己太没信心了,今天三件首饰就卖了五十两呢。我哥的手艺怎么就不值十贯了?这东京城固然是遍地黄金,可也看能不能抓住机会。桑老板常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只要我们在那儿做上一年,就把开银铺的钱都挣到了,多好的机会,你怕什么?”
龚美叹了口气,道:“小娥,虽然一路上都是我在照顾你,可是自从进了东京城之后,哥反而每件事要你做主了。罢了,我拗不过你,不过不管有什么事,哥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你的。可是绣娘,你做得来吗?”
就听得刘娥得意洋洋地道:“放心啦,我这么聪明,什么事应付不来!”
元休听得险些笑出来,一手捂着嘴,一手被钱惟演拉着往外走,直出了这条巷子,才放声大笑:“这真是个妙人儿,哈哈哈哈……”
钱惟演叹了口气:“好了,她明日要进府,以后你就可以天天见着了,现在放心了?”
元休依旧亢奋:“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何曾见过这等妙人儿。简直是天上掉来的可人儿,惟演你说,这女子一喜一嗔,一言一行,真是无处不可爱,无言不解颐呀!”他嘴角含笑,眼波生彩,得意地道:“我可以想象,以后我府中,一定每天都会非常地多姿多彩。”
钱惟演翻个白眼:“但愿她不要让你过得太精彩,否则我们就倒霉了。”
元休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惟演,她刚才问厨娘歌姬之类的,你为何不答应,反而说要绣娘,她又不会做绣娘!”
钱惟演只得同他解释:“你敢在府里头养歌姬,信不信明日官家就问你是否学坏了?厨房是重地,怎么可能贸然让一个府外的人进来?只有绣坊添个人才不叫人生疑。”
元休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当下元休回到王府,十分兴奋,惹得他的乳母刘媪道:“王爷,天色已晚,要早些歇息呢。”
这刘媪本是元休的郛母,甚为精明能干,且她与其他王府中乳母不同。元休生母李夫人死时,元休才十岁。从小到大照顾着他起居的,便是这个乳母,因此格外地不同。如今韩王年幼初开府第,又未娶王妃,府中一切事务,也便由她一手料理,因此府中上下,皆尊称一声刘妈妈,连元休也称她一声妈妈。
元休性子温和,刘媪不免就有些严整,生怕一眼看不到,就疏忽了。元休亦是敬重于她,当下听了她的话,忙道:“妈妈放心,我这就歇息去了。”
安全送了韩王回府,钱惟演回到自己府中时,天色已经黑了。不及用晚膳,他连忙到书房去见父亲。
吴越王钱俶的书房中已经点上了灯,他手执着一只玉瓶,怔怔地坐着。
钱惟演走上前来,轻声道:“父王,孩儿回来了。”
钱俶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看着儿子:“哦,惟演,你回来了,如何这么晚?”
钱惟演恭敬地道:“孩儿陪着韩王,去了潘楼街东门外看看,刚刚送了韩王回府。”
钱俶看着儿子,轻叹一声:“演儿,难为你了!”
钱惟演忽然一阵哽咽,叫了一声:“父王!”
钱俶看着窗外那茫茫夜色,道:“我不知道,五年前我投宋到底是对是错。到如今寄人篱下,连累你小小年纪也受此委屈。”
钱惟演见父亲笑容惨淡,心中隐隐不安,强笑道:“父王说哪里话来,大宋一统天下,已经是大势所趋,后蜀、南汉、南唐、北汉都一一被灭,抗拒——只会招致更多的杀戮。孟昶、李煜为一已之位而令百姓蒙难,而父王为了吴越数十万百姓免遭兵灾,弃王位纳土归降,这不是屈辱,而是勇敢。吴越的百姓,不会忘记父王的恩德。家乡的江名钱塘,塔名保俶,正是百姓对父王发自内心的爱戴呀!”
钱俶轻叹:“江名钱塘、塔名保俶,吴山越水哪,我多想再回去看它们一眼。只可惜,我有生之年,是回不去了。”他定了定神,看着手中的玉瓶,道:“你今天见着楚王了?”
钱惟演点头道:“是,楚王今天谁都没见,只接见了韩王,孩儿只是沾了韩王的光。”
钱俶点头道:“嗯,韩王是楚王的同母弟,楚王是未来的太子。演儿,当日我让你做韩王的侍读,就是因为韩王为人纯厚,不涉及宫廷之争,又有楚王庇佑。这样的话,在这风云诡变的汴京城中,既有一个护身符,又不至于卷入政治旋涡中去。唉,都是父王无能,若非吴越国已亡,你也是皇子之尊,何用去侍候别人。”
钱惟演跪倒在地:“孩儿不委屈,真正委屈的是父王呀,您忍辱为百姓,苦心为孩儿。孩儿只恨自己无能,难为父王分忧。”
钱俶轻抚着他的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然,楚王也不会给我送这治风湿的药来。满朝文武的眼光都看着楚王,他此时做这样的举动,便是对我钱家的一重保障。你起来吧,我还有事要你做。”
钱惟演站了起来,钱俶指着书桌道:“为父近来有些头昏眼花,写了一下午的奏章,也没写成。你给为父写个陈情表,把我所有的官位爵位都辞去,包括兵马大元帅、淮海国王、尚书中书令、太师等官职。”
钱惟演站了起来,道:“父王为何执意辞官,您上过两次奏本,官家都没有允!”
钱俶叹道:“官家的性子,不比先帝仁厚,武功郡王德昭、兴元尹德芳都死得不明不白,半年前又动到秦王廷美,都是自家亲骨肉,尚且如此。我们这些降王,却还位居中枢,就算自己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的,可是杵在朝堂上也叫人看着碍眼。再不辞官辞爵退出来,安于做个寓公,难道要像南唐李煜一般,接一杯牵机药吗?”
钱惟演见父亲神色郁郁,忙说笑道:“父王放心,父王素来好德不好色,咱们府中又没有小周后、花蕊夫人这般的尤物,怎会招得官家赐药?”
钱俶不由得一笑,随即收了笑容,道:“油嘴滑舌的,还不快来写过。要说得恳切动人,让他不疑的,素来就听你夸口文笔,这回便看你的了。”
钱惟演面上赔笑,心中却是黯然,当下沉吟片刻,写就本章。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韩王赵元休就让张旻去接刘娥兄妹,自己本是坐在府中等着的,谁知道宫中却派人来找他,他只得去了,心里却是放心不下。
而刘娥兄妹,自然也是一宿未睡,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搅得心神难安。
龚美只道:“那些人必是胡说的,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刘娥口中不言,等两人离开以后,也不由地开始怀疑起来。偏生她还要回到桑家瓦肆去,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想着明日若是进了王府,那自然要先收拾好东西。可是自己不会刺绣,若是招不进王府,她提着包袱走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直至次日一早,她也等不及龚美那边传话,就跑到龚美那里去了。瓦肆的高峰在晚上,到早上的时候,除了厨房外几乎都没人起来。她心里打着算盘,拣重要的东西收拾好拿过来,若是对方真的来接,那就一走了之,若对方说得不实,她就把包袱藏在龚美处,再悄悄一点点搬回来。
只是她来得太早,推开院门,羞得险些要逃出去。却是这院中一早就要开炉融银,这烧起炉来,那几个银匠个个都精赤着上身,却叫她撞个正着。
龚美忙披了褂子,拉着她离开院子,问道:“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刘娥心中惴惴,道:“他们说,明日会派人来接我们。若是来接,自然是首先接你,到你这里来呢。你说,我要不要准备什么?”
龚美不信,道:“准备什么,我都说是胡说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着驰来一辆马车,一个绿袍官员跳下车,走了过来问道:“这里可有位龚美小哥?”
龚美见这人居然穿着官袍,顿时畏惧三分,忙躬身答道:“回老爷的话,小的正是龚美。”
那人瞧着也就二十来岁,见状忙去扶他,笑道:“原来是龚小哥,我奉命来接你与另一位刘小娘子进府,这位可是刘小娘子?”
刘娥又惊又喜,也忙行礼道:“老爷,我正是姓刘,可是昨日的两位公子托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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