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问题的并非参与仪式的圣职者，而是从始至终没有没有开口过的神灵，大地之母凯亚。

    在这场仪式中，神灵们原本是不准备和凡人直接交流的。这也是无奈之举，由于降临凡世的原因，神灵们对在场这些凡人圣职者们的精神上冲击已经很大了，再直接交流的话，诸神也担心会伤害到自己最忠诚的使徒们。

    因此，在仪式开始之前，神灵们就已经定下了基调，除了和自己的使徒直接联系之外，不公开进行交流，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统一和修尔这个特殊人物对接，再由他向使徒们转达。倒不是诸神格外信任修尔，凡人们不知道，修尔自己也不知道，但神灵们却看的很清楚，如今的修尔，身上已经有信仰之力汇聚的迹象了，这就相当于已经向着不朽之路踏出了第一步，正因为如此，从阿尼卡到凯亚，神灵们才会不加回避的赐予他直面自己的资格，因为他已经不会再受到神灵们存在性的冲击了。

    然而此时此刻，凯亚大人显然忽略了之前的决定，不仅她一时忘记了顾忌，而且，甚至连那份千百万年不变的沉稳都消失了，声音变得急促而又紧张。声音传遍了每一座神殿，圣职者们虽然大多没有听到过凯亚大人的声音，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质问修尔，但就算再怎么迟钝，神灵的声音里不加掩饰的焦急，也让他们知道，一定有哪里出问题了。

    凯亚大人的确忘记掩饰情绪了，极度震惊打破了她的稳重，其实不仅是她，前后相差不过几秒，几乎所有神灵都被自己的发现震惊了。

    仪式法阵正在逐步脱离控制。

    按照原本的约定，当仪式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就是神灵们登上舞台的时间了，毕竟这种规模的法阵，也只有神灵才有能力操控。在计划里，象征大地的凯亚大人，象征天空的赛门大人，象征阳光的苏尔大人，象征生命的阿尼卡大人，以及象征凡人秩序的战争之主，财富女神和知识与智慧两位主宰一共八位主神，将会在接下来的仪式里作为主导，其余九百二十三位神灵则从旁协助，联手引导仪式的进行。

    法阵的能量何时该提升，何时该降低，该向哪里侧重，何时释放唤醒的信息，以何种频率释放，角度如何选择，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即时演算，远远超出了凡人大脑承受的极限，而且在计算的同时，还要操控仪式法阵按照计算结果运作，这些事也就只有神灵的意志才能做到了。

    然而当诸神接过凡人任务，开始控制法阵之后，开始一段时间还好，一切正常风平浪静，但没过多久，神灵们就惊讶的发现，法阵的操控开始变得艰涩，就像是有人在压制和争夺法阵的控制权一样。

    这种感觉最初并不明显，神灵们虽然惊讶，但并未太过在意，认为这只是法阵运转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或者是世界意志自发地对抗，因此只是增大了控制力度而已，但渐渐的，诸神开始发现问题了，压制和争夺的力度越来越大，已经超出世界意志自发对抗的范畴了。

    而且更严重的是神灵们终于发现，压制和争夺是有序的，或者说有目的的，绝非世界意志的对抗那种无意识的行为，那么，有序的对抗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一定有某个或者某些存在，有意在背后争夺仪式的控制权，妄图干扰仪式的进行或者干脆改变仪式的效果。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九百三十一位神灵联手，这是何等庞大的意志，别说凡世生物了，就算是某个神灵心怀歹念，也不可能有能力和所有神灵联合的意志对抗，结果只能是被碾压，根本不可能对诸神操控意识造成实质性的影响，更不可能一点一点夺走控制权。

    虽然有事发突然没能及时做出反应的原因，但既便如此，真想达到现在这种结果，至少也要九百三十一位神灵之中有三分之一以上的神灵同时背叛才能做到。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神灵们可以清楚的感知彼此的力量，他们可以肯定，争夺绝非来自于己方阵营内部，而是来自于……凡世。开什么玩笑，连神灵都无法和诸神联手的力量抗衡，凡人又怎么可能做到，不过……等等，神灵们几乎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

    凡人无力和诸神争夺法阵的控制权，但这是建立在一切正常的基础上，可如果一切不正常呢？如果早在法阵的建造过程中，有人就已经在其中做了手脚呢？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人处心积虑的预谋了当前这一幕呢？

    是啊，如果对法阵进行改造，留下一定的漏洞，那么借助此时这种特殊的状态，凡人的意志经过特殊状态的放大，的确可以短时间内和诸神抗衡。但存在两个关键性的问题，这两个问题不解决，对抗也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第一个问题，仪式开始之前，诸神对所有的法阵都反复进行过测试，不仅反复核对过法阵的设计图，而且也分别激活过，除了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综合性的展开之外，各种测试方法都用过了，如果有人做过手脚的话，早就该发现了才对。

    不过，这个问题诸神在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答案，整套法阵实在太复杂也太精密了，稍稍变动一下刻画的顺序，就会对法阵的效果造成逆转性的影响，根本无法通过对比图纸找到问题。而如果改动的足够巧妙，让效果只有在仪式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时才出现的话，也很难在测试的时候发现问题。

    至于第二个问题，就算凭借特殊状态强化自身意志，可以暂时和诸神抗衡，但凡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恐怕支持不了几秒，就会精力耗尽随即被诸神的意志摧毁。

    然而这一点，如果对方是修尔的话……诸神已经不准备继续想下去了，因为如果有神灵在他背后支撑的话，这个问题就不再是不可逾越的障碍了，至于哪位神灵会在他背后支撑，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谁都知道露娜大人对她的神官的眷顾。

    所有的思考过程，只在一瞬间而已，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法阵失控的趋势更加明显了，以至于凯亚大人失去了克制，焦急地问了出来。

    “呵，我在拯救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