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天梯（中篇小说）张宝同  2017.10.10

    雨还在下着，下得不大，但路上铺满了落叶，有的地方很滑。平时下山，到了危险的地方，都是小伙子拉着我的手，我才敢往下走。可是，这时间，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打着手电，顺着天梯跌跌撞撞地朝着山下冲去。平时，和小伙子下山都是一路说着话，走着路，觉得这山路也不是多么远，可是，这次就觉得这雨夜中的山路和天梯是那样地长，那样地远，急忙就走不到尽头。我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来，什么也顾不得，只想快快地下到山下。

    到了清晨天快亮时，我才来到了刘三家的门前。来到了刘三的门前，我就用力擂打他家的门。刘三和媳妇开了门，见到我蓬头垢面，浑身是泥，一下子倒在了门前，当即就给吓住了，因为他们万万没想到我会半夜三更一个人下山。他把我扶起，就问，“出了啥子事情？”我哭着喊着，‘刘三，你老汉不行了，你快快上山去救他。’刘三一听，马上叫上媳妇和家里的所有人，跑着上山。本来，我要跟着一起去，可是他见我的肩膀、背上和腰都摔伤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也走不快，就不让我跟着去。

    刘三他们很快就上到了山顶。可是，小伙子已经不能说话了。大家要抬他下山，他用颤抖的手指着橱柜上的全国十大经典爱情证书和一位日本友人为他和我画的像。刘三就明白了爸爸是要他把这些东西一起带着下山，因为那是我和小伙子相爱一生的见证。?

    刘三他们上山之后，我就一个人站在屋子门前等着。冬天的气温好冷呀，我就两只胳膊抱在一起，着急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可是，一直不见刘三他们回来。我好着急呀，也不吃饭，也不睡觉，就一直站在门前等着，朝着山那边望着。

    抬着小伙子一路下山，好是困难。大家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路就走得好慢。本来，下山要走四五个小时，可是，他们抬着人却走了十多个小时。从昨天下午的一两点钟开始下山，到了第二天的天亮时分才回到了家。

    把小伙子抬到了家，放在了床上，这时已经把镇里的医生请来了。他对小伙子进行了诊断检查，说小伙子得的病是脑血管破裂，导致脑淤血，人没得救了。我就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说，‘经典爱情故事颁奖时，你去过湖南，还坐过飞机。重庆十大感动人物，你又去了重庆，见过那么大的场面。每次，你都说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去。你说过哪天要带我坐飞机，坐火车，带我出外看光景。你还说你身体比我好，比我年轻，会照顾我一辈子。可是，你自己就急着要走了。你说话不算话呦。’

    可是，小伙子一直处在半昏迷状态，他清醒一些时，就只能跟我拉着手。我好悲伤，就拉着他的手对他讲着我们过去的故事，讲我们怎么一起私奔着上山，一起盖房子，一起上山下山，一起相亲相爱。说着，我就把带在身边的那些证书和画像放在他的眼前。他看着这些证书和画像，眼睛就马上亮了起来。

    自从小伙子病倒后，我几乎没得吃过饭，也吃不下饭，白天黑夜地陪在他的身边，我知道我们相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就对他说，‘我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你却要丢下我走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啥个意思？’

    到了12日那天下午，小伙子突然显得好烦躁，他用颤抖的手指着那些证书和画像，让我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他的身边。我就把证书和画像拿起放在他的面前。可是，他还在用手指着墙角。这时，我就把放在墙角的那把斧头和那些钢钎拿了过来，放在了他的身边。他这才平静下来。到了下午4点40分，小伙子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徐大妈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地痛哭起来。

    刘三媳妇过来给徐大妈用毛巾擦眼泪，对她说，“你莫要哭了，让我爸爸听着会好伤心呢。”徐大妈听着这话，就忍住了哭泣。这时，刘三媳妇对我说，“这些天她好多了，我爸爸刚走那几天，她整天哭得死去活来，谁也没办法劝她。”

    接着，刘三媳妇又说，“我爸爸死后，灵堂就设在这堂屋里，哀乐不停地放着，我妈妈就跪在地上不起，不停地说，‘小伙了哟，小伙子，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呦？’有的人就劝着她说，‘大妈莫要伤悲，你这一生也活得值得，好荣耀呢，刘大伯为你修起了6000级爱情天梯，那就是一座纪念碑，永远纪念你和大伯的爱情。’我妈听着这话，哭得更伤心了，她说，‘我不要爱情天梯，我只要我的小伙子。小伙子才是我的一切，他走了，把我的一切都给带走了，我什么也没得了。’听着这话，在场的人没有不掉泪的。说着，她就把脸贴在我爸爸的棺材上，用手抚来抚去，泪流满面。她还让人把她的心里话写成挽联：‘如果泪水能筑成阶梯，如果回忆能铺成一条小路，我要走进天堂，和小伙子一起守望爱情的天梯。’

    那天，她整整一天就坐在那具黑木棺材边上，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谁也叫她不起，也不吃饭，也不睡觉，就是一个劲地流泪，不住地说着，‘要是他不摔那个跟头就好了。’

    12月18日是送葬的日子。凌晨4点钟，天还好黑呦，我妈妈就起床了，她来到停放棺材的大棚里，掀开棺材，要再见我爸爸一面。哭了好些天了，她已经把眼泪哭干了，再也哭不出眼泪了。她就那样痴痴地一直看着。

    离送葬还有四个小时，三个小时，两个小时，一个小时。到了早上8点钟，要出殡送葬了。人家要把棺材盖钉住。我妈妈又大声地哭了起来，说，‘小伙子，让我再看你一眼。’人们就把棺材盖抬起，让她再看一眼老伴。她就扑着那里痛哭起来。人们把她架起，把棺材盖钉住了。

    送葬这天，天下着雨。雨不大，却一直不停地下着，像是给我爸爸哭泣。鞭炮开始劈啪作响，唢呐声响得把天地都给吓住了，人们都惊异地朝着这边看着。棺材抬起来了，送葬的队伍开始朝着山脚那边走去。送葬的队伍越来越长，十多家媒体记者也前来参加送葬，许许多多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来了，他们都加入进来，默默地走在队伍中，为我爸爸送葬。有很多村民都想不通：一个普通山里的老人死了，怎么会让那么多的人关注和参与。

    我妈妈站在门前，看着我爸爸的灵柩在朝远处移动。因为她不能送他下葬，她就站在门前的一棵树下，用那双枯瘦而冰冷的手紧紧地抓住那只小树，抬起满是皱纹和泪水的脸，看着那送葬的队伍慢慢地走远了，消失在山脚下。而她还站在那里，冒着纷纷落落的细雨，整个身子还在雨中不住地颤抖着。”

    听完刘三媳妇的讲述，我心里好是悲伤，但徐大妈一直在流泪，我无法劝她，于是，我想出去转转，好让心情平静和舒缓一下。于是，我就出了门。这时，天已经晴了，太阳从云层里出来了，把河边和山边照得一片明亮。我来到了爱情天梯景点的门前，看着寒风之下，许多游客在门前看着走着，说着笑着。我想那么多的游客来到这里参观瞻仰，就是为了想让自己的爱情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