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1年的一个周末（中篇小说）张宝同  2018.9.11

    他们虽然经历千辛万苦才登上了珠峰峰顶，可是，却不能在这里呆上很久。他们开始照相，开始合影，想做着他们想做的所有事，不想把任何一点遗憾带回山下。忙活了一会，他们开始坐在山顶，一边眺望和观赏着群峰如浪的无限风光，一边吃着牛肉干，喝着强力宝。这是他们从昨天晚上离开突击营地后第一次坐下来吃东西。牛肉干非常地美味，强力宝也非常地甜美。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太饿了，也可能是用餐的地点太特别了，就连眼前这清晨的日出也让他们觉得格外地绚丽和壮美。这种感觉真是清明爽快，妙不可言。

    吃过早餐，不那么饿了，体力也有所恢复。女人用英语向何佳自我介绍说，“我叫珍妮，来自于英国，是一名人类学家，现在非洲坦桑尼亚原始森林里从事大猩猩的研究工作。”

    何佳说，“我叫何佳，是西安生物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员，正在研究用药物促使人体干细胞的再生能力。”

    “幸会幸会。”两人把手伸出，又紧紧地握了握。

    这时，夏尔巴向导过来了，对他们说，“准备下山。”说着，便开始给他们的防寒服换电池，并帮他们把氧气瓶打开。在下山之前，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下时间：7点51分。他们差不多在山顶呆了40分钟。这40分钟注定会在他们的一生中具有无可比拟的分量。

    他们一路下山，走得很快，不一会，就走到了珠峰下的山梁上。下山的感觉和上山的感觉截然不同。上山时心中总是充满着未知和希望，而下山时心里则是装满着收获与满足。上山时想的是快点到顶，下山时想的是早点回家。细想起来，许多事情都是那样地奇怪：在家时，人们总是想着出外，去到一个神秘而美好的地方。于是，人们不顾舟车劳顿，甚至是生死安危，来到了那个向往的地方，然后，又要急急匆匆地往回赶。真想不通人们劳民伤财不顾一切地这样做，到底想要得到怎样的收获？其实除过一些心理的满足，什么东西也得不到。而这种心理的满足与他们所付出的财物和辛劳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只能由心灵去感觉。对于人类来说，除过吃饭、睡觉、工作和做.爱，其它所有的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的。可是，只是吃饭、睡觉、劳动和做.爱，生活可能会是非常地单调和乏味，所以，人类才会给自己找到一些让他们感到有趣的事情。

    不觉间，又来到了昨晚李明秀倒下的地方。这里依然是冰天雪地，看不到任何昨晚遗留的痕迹。这种痕迹只留在了记忆之中。李明秀早已被直升机送到山下。可是，那种未能陪同她和照顾她的愧疚还深深地遗留在他的心里。人生总是充满着两难选择，而选择又在决定着人的命运。所以，人生的每一步都要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像是在李明秀和珍妮之间，在失败与成功之间，他必须要选择后者。因为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成功地登顶，而不是半途而废，给自己留下终生的遗憾。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多了。

    他们一步不停地下山，没有人说话，说话会浪费体力，而体力又是多么地宝贵，它是生命是否能够延续，成功是否可以到来的坚实保证。路上的每一处都是风景，都是一生中无法再见的风景。可是，除过壮美的风景，还有死亡的恐惧。他们只顾埋头地朝山下走去，没有人会仔细地观赏路边的风景。因为此时大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下山。

    阳光异常强烈，温度特别寒冷。阳光照在冰川上，反射出耀眼的亮光。幸好他们戴有防护镜，使目光不会受到伤害，能专注地盯在下山的冰面上，而不至于出现意外。带有尖刺的防寒鞋踩在冰面上，发出着咔喳咔喳的响声，每一步都在朝着他们的终点靠近。下到一面大坡下，可以一眼看到他们昨晚呆过的那个营地的大房子了。大家都停了下来，看了看表，此时已是12点钟，离他们回到营地最多只有两小时了。他们站在一片平坦的崖边，开始把身上所携带的东西全部吃光。

    可是，何佳已把所有的食物全部吃光了，只剩下了最后一块巧克力。因为很饿，这块巧克力还不够塞牙缝。吃完那块巧克力，肚子反而感到更饿了。看着夏尔巴向导和珍妮在吃着巧克力，喝着强力宝。何佳很希望他们能把他们的食品分给他一点。可是，他们只顾埋头在吃，一点都没注意到他在忍饥挨饿。他也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在吃东西，就把目光朝向远处的风景。远处的风景十分地优美，可是，他的肚子却极度地饥饿。

    继续下山，这是最后一段路程，也是最艰难的一段的路程。除过那位夏尔巴向导，何佳和珍妮的体力都已明显透支，完全是靠着坚强的毅力在支撑着。但他们一点都不悲观和为难，而是信心十足，因为成功已近在咫尺。虽然他们已成功登顶，可是，对于登山者来说，登上峰顶并不算成功，只有安全地下到了山下才算是成功。

    可是，这段时光却是特别地漫长。太阳仿佛停在了头顶上，一动不动。因为过度地疲劳，他们下山的步伐已经慢了许多，不过营地离他们并不很远，时间也非常地宽余，他们可以放慢速度，悠闲地下山，所以，他们可以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眼前的风景。渐渐地，可以听到一种在空气中嗡嗡震动的声音。何佳很快就想起来了，那是营地发电机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让人可以根据那声音来判断营地的位置。

    在寂静无声的大山里走了那么久了，能听到这种声音，真是让人感到非常地亲切和熟悉。

    下了一面大坡，营地的大房子就在眼前。何佳和珍妮手拉着手，欢呼着从大坡上跑了下来。当他们跑到坡下的停机坪上时，就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停机坪上，闭着眼睛，大口地喘着气。这时，从大房子里走出两位夏尔巴人，其中一个是那位叫泽措巴赞的人。他们不停地为他们鼓掌，并过来要跟他们握手祝贺。于是，他们就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当他们进到了大房子，电子时钟的指针正指向两点十分。从他们昨晚10点钟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16个小时。在这16个小时中，他们经历了一生中最为艰辛和最难忘怀的一段时光。这16小时的分分秒秒都将会深深地铭记在他们的心中。

    脱下了防寒服，何佳没有见到李明秀，就问泽措巴赞，“我的女友呢？”

    泽措巴赞说，“她病得很重，我们昨晚就把她送到了仁爱医院。不过，医生说不要紧，给她输些液就会好的。”

    听着这话，何佳也就放心了。他想等他下了山，再去医院去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