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翻了个身,睡衣摩擦被套,很轻的一声“哗”,这似乎就是他的回答。 意思挺明显的,季望澄不想骗他,但也不想告诉他。 黎星川略感心累。 “哎。”他说,“有时候,你也跟我说说你的事吧,比如家里的、学校里的……什么都行。你总不跟我讲,我怎么知道你过得怎么样呢?” 季望澄:“……那些都很无聊。” 黎星川:“无聊我也愿意听,你随便说两件——比如你们班长?” 季望澄:“我……” 他开了个头。 第一个音节结束后,足足十几秒钟,没蹦出来新的字。 黎星川并不意外,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想:“果然,又是这样。” 自从转学去首都之后,季望澄好像彻底失去了“分享欲”这一功能。 到现在,黎星川也对他的高中生活一无所知,他不知道他学校发生过什么奇葩的事,也不知道他就读于几班,同桌是什么样的人,班主任有什么被同学争相模仿的习惯动作。 别的朋友偶然间问起“你发小高中是全封闭吗?”,他给不出正面回复,只能打哈哈混过去。 每到这种时候,黎星川也会忍不住想:“我们是要疏远了吗?” 黎星川很难从他们生活日常的共通点中找到能畅聊的话题,每年夏天的见面,炒冷饭一样翻着过去的记忆再谈一次。 玉城主城区的形状,在地图上像一块圆饼干。这么多年下来,他们走过的地方已经能把这块饼干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点食之无味的残渣。 季望澄总说自己无趣,难道他不怕自己无趣吗?难道他就不会忐忑这段相隔一千公里的关系,一夜之间突然结束吗? 他就不会犹豫踌躇、患得患失、辗转反侧地害怕失去吗? 他也会的。 庸人自扰,他是千万庸人之一。 而在发现对方持有和他相同的忧虑时,黎星川甚至有一丝卑劣的窃喜。 黎星川打圆场:“好啦,好啦,不为难你了。” 他眼神锁在天花板的吊灯上,一动不动,脸上也没笑,声音却是轻松的,“等想到了再告诉我吧。” “等想到了再告诉我”是专属他和季望澄的托辞,其性质,与“有空见”、“下次一起吃饭”一样,是客气的逃避。 黎星川用两人熟悉的方式粉饰太平,尽管早习惯了,依然不可避免感到失落。 他双手交叠放到脑后,就着月光数吊灯边上的水滴型装饰水晶,转移注意力。 房间再度陷入寂静。 窗外月光奔流如水,空气仿佛被它赋予海洋般的压强,镇在胸口上,喘不过气。 突然间,季望澄开口。 他说:“闪闪,我没办法告诉你。” 不存在的高中生活。 在休眠中度过的,空白的一年又一年。 他编不出合理且精彩的故事,也不想这么做。 此言一出,黎星川惊了,如梦初醒般转过头,追问:“为什么?” “就是不可以。”季望澄说,“现在不行,以后不知道。” 黎星川瞎猜:“涉及保密条例?” 季望澄:“不是。” 黎星川:“你被人欺负了?” 季望澄:“没有。” 黎星川:“我知道了,你怕我羡慕嫉妒恨。” 季望澄:“……不是。” 黎星川:“那你说呗。” 季望澄安静片刻,仿佛在做心理准备。 半晌,他再度启唇,斩钉截铁道:“不像你想的那样。” “很不好,特别差劲。”他好像解开了某种沉重的枷锁,索性破罐破摔地接着讲下去:“不能告诉你,因为你知道了,会和我绝交。” 黎星川:“……嗯?” 他很温和地反驳,“你又没说,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反感?” “你已经反感了。”季望澄语气中带着一丝指责,“我跟小时候根本不一样,所以把照片涂掉,你不想我这样。” 黎星川一愣,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觉得你现在有什么不好……” 季望澄头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咄咄逼人继续说下去:“我脾气坏,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近你,谁都不行。也会打人,把人打进医院。” 他从没有进行过如此长篇大论的自我剖析,像是被压到极限的弹簧,触底反弹,一口气要把一天分量的话都说完。 “……我是混蛋、恶人、怪物、反派,有人怕我,可能因为我做过不能被原谅的事。而且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不准备改。” 他用一切不堪的词汇形容自己,像是要把一道小心翼翼掩饰的伤口撕扯下来,向黎星川展示血淋淋的皮肉。 “闪闪。”他语气硬邦邦的,盖章定论,“等你知道之后,一定会讨厌我。”:,,.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