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疫水疏-《楚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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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将他父亲的忧色看在眼底,换作他以往,他会不理解父亲还有什么可担忧的,但梦境中人翟辛平的人生记忆融入他的灵魂、血脉之中,令他知道太多的事情,远要比想象中的艰难、复杂得多。
将十数万饥民集中起来安置,远离疫水,不仅能得饥民得解救,能控制水蛊疫的传播,而开垦荒地、收编民户,还能为朝廷增加税源,可以说是一举三得之事,但之前都未曾有人有效控制水蛊疫的传播,此时仅凭一封奏书,要想说服天佑帝及朝中大臣同意此事,难度极大。
其二,将这么人,其中又有大量的重疫病患者,远距离迁到他地进行安置,途中不知道会死多少,这有些不现实,但金陵城附近的田山皆有其主,又哪里找这么一大片能安置十数万人的土地?
其三,朝廷国库空虚,为筹兵马钱饷以及朝中官吏俸禄都有些力不从心,十数万饥民安置所需的巨款,又从哪里拔付?
而倘若前三个困境能得到克服,那安置饥民之事就会立马变成诸派官员争抢的一个香饽饽。
在这个过程中不仅能暗扣大量的赈济钱款、能暗中侵占大量的安置田地,甚至能将一部分健壮饥民变成自家的佃户、奴婢甚至家兵,这时候谁会将这么一个香饽饽拱手让给他人?
最后扯皮下来,极可能是一事无成。
韩谦将他父亲脸上的忧色看在眼底,知道父亲是担忧这封奏折递上去后,在朝中诸派大臣的扯皮下得不到实施,但也正因此,他更担心这最终会加深父亲对世家豪族的愤怒,从而更加坚决的孤注一掷的剑走偏锋。
“父亲欲上奏书,是为求名,还是真心为城外十数万饥民着想?”韩谦咬牙问道。
“你觉得为父是一心只为求名之人?”韩道勋哑然失笑的问韩谦,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对他了解还是太少。
“孩儿觉得父亲真要为城外十数万饥民着想,就不应急于将这封《疫水疏》送入宫中。”韩谦说道。
“为何?”韩道勋问道。
“父亲说过,做清官容易,想要成为真正为民做些事情、能拯万千生民于水火的清官,则要比奸官更奸才行——孩儿以为父亲不讲究策略,直接将疫水奏送入宫中,不会取得父亲所期待的效果。”韩谦说道。
“我有说过这话?”韩道勋疑惑的看了韩谦一句,他对这句话完全没有印象,但以他二三十年的宦海沉浮,仔细琢磨这话却觉得非常的有味道,又问道,“你怎么就觉得直接将疫水疏送入宫中,怎么就没有效果了?”
韩谦看到身后的范锡程、赵阔一眼,也没有让他们回避,直接说道:
“疫水奏之善政,倘若能呈现到皇上面前,必然会得到皇上的重视,但此法牵涉甚大,皇上必然要召集大臣议决。此法能不能行,行之又要克服多少困难,朝中必然要进行广泛的讨论。而进行充分的讨论后,即便皇上决心行此策,其中会有多少好处也早就被人看透,诸臣争其事必然又是鸡飞狗跳,争不到其事者,又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拖后腿、制造障碍。即便最终拖延数年能行其事,这其中不知道又会拖死多少饥民,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饥民会沦为主事大臣家的苦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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