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老爷子深谙如何显得大度,尤其是在淮西,没什么是银钱办不到的,原本为了家族脸面不想报官,但如今报都报了,干脆将此事彻底了结。 只要春和堂不从中作祟,让他顺顺利利地将人带回去,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他诚意满满,条件任由春和堂开,一副为了荣老夫人名声只愿息事宁人的模样,倒是将荣家脸面挽回不少。 孙大人余光往宁宴那里瞥了一下,又看向莲心,心里也觉得就这样挺好,“既然如此……” “大人,这件事里要说最关键的人便是荣老夫人,是她被赶出了荣家,只能暂居春和堂,也是她遭受无妄之灾,被人迷晕险些殃及性命,她身为苦主,莫非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就要被定论吗?” “就因为她是女子,她的想法就不重要吗?” 莲心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偏头朝着荣老爷子的方向笑了笑,“说什么维护老夫人的名声,那怎的当初将人赶出门的时候,就不记得要维护了?” “大人,老夫人若是自己不愿,我无话可说,若她愿意,难道不该听一听她的意思?” 孙大人等了一下,见宁宴那边毫无反应,闭了闭眼睛,“那就去问问老夫人的意愿吧。” 荣老爷子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目光从莲心身上扫过带着冷意,不识好歹的女人,本该见好就收才是,非要将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真以为做了个善堂的主就忘乎所以? 要不了多久,荣老夫人被彩云扶着缓步前来,看得出她此刻身子依然虚弱,脸色煞白,走得极慢。 孙大人特许她坐着回话,也不兜圈子,让她赶紧说完下去休息。 “多谢大人,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没想到命里还有这样一劫,我半夜被惊醒的时候,以为这辈子就到这儿了,万万没想到,春和堂又一次救了我。” “阿音!” 荣老爷子情急之下叫出了老夫人的闺名,见她看过来,眉眼都微微垂下,表情真挚,“阿音,你我夫妻结发多年,我的脾气你是知晓的,有时候一时着急才会口不择言,但这些年咱们都过来了,如今正是该享儿孙福的时候,你就别跟我置气了可好?” 他似一个深情男儿,字字发自肺腑,脸上岁月的沟壑里都闪动着真切,可荣老夫人哪里会不知他这番话的重点?他想说的,只有“我的脾气你是知晓的”这几个字。 确实知晓,荣老夫人从里面听出了扎扎实实的威胁,仿佛在告诉她,仔细着说话,否则,他定不会让自己好过。 荣老夫人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身子的不适,语气变得比刚才更加镇定,“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年我从未对人说过我在荣家的处境,只始终自己忍着,自认倒霉,以为我言听计从日子便会好一些,却不想这么多年过来,依旧不曾有任何改变。” 她唇边露出自嘲的苦笑,“大人,我嫁为人妇,莫非连性命也要归于旁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