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明日天涯-《一碗茶的岁月》
第(1/3)页
我四下张望,没看见别的人影。正感纳闷,只听重虎在旁拈着果子问:“多少个?”
树下那蜡色面孔之人撑着木杖悄望片刻,皱眉道:“不少。”随即朝我瞥来一眼,目含疑惑的道:“我看其中有甲贺的,后边又有三河的,刚才我跟来时,似乎还看见那个叫做安国寺惠琼的和尚从路边一闪而过。最奇怪是,我似乎还看到龙兴公子家那个谁了。全是跟着这小姑娘后面的么?重虎,本来我以为那家伙冲着你来的,不过正胜叫我悄悄跟着她,说秀吉怕她会有事,让我们小心点儿,帮有乐看着她,免得被什么东西半路叼了去。”
我闻言难免感到奇怪,起身又朝四处望了下,没看见什么人在周围。重虎坐在树下转动着果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看还未必只有这些。”
因见那蜡色面孔之人目光中显出不相信的神情,重虎就将手里拈的果子突然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扔过去。我转头望见那枚果子簌然飞掷树梢,却没看到果子落地,也未听到丝毫坠地的声响传过来。
我正觉奇怪,只见树枝轻晃数下,随即恢复如常。那个果子不知怎么又飞了回来,啪的落地,轻轻滚来我脚边。那蜡色面孔之人伸出手杖,只稍点了一点,果子插在杖末尖梢,他抬杖瞧了瞧,以眼色示意我瞧果子上留着的抓痕,我投眼细瞅,赫然见有指印深深,捏陷数道凹窝,看上去随时要裂开,却又没有迸散。
我吃了一惊,转面再望那个方向,只见接连数株树上枝叶簌簌晃动,一迳摇摆往树丛深处,没等更觑分明,簌簌之声渐传渐远,随即树丛里恢复幽静如常。
那蜡色面孔之人伸指弹飞杖梢的果子,目送嗖一声坠入草丛,转面瞧着我,疑惑的说道:“小姑娘如何招惹来这么多意想不到的高手?刚才走掉那个最厉害,决计不是我们这边的人。”随即转觑重虎,皱着眉说:“往果子上捏出凹痕,或许这并不算难。但他一抓之下,捏成这样印痕鲜明,又没使它碎烂。这份指力拿捏的火候,恐怕没几个人有吧?”
我听着也咋舌儿道:“既然这么厉害,先前为什么不半路把我捉走呢?”那蜡色面孔之人瞥了我一眼,沉吟道:“刚才我也在想。不过应该没机会。这些家伙各有各的来意,各怀鬼胎,彼此之间互相戒防,谁也不敢先轻举妄动。何况这儿虽是清须乡下,毕竟是畿内霸主的地头,外边驻扎着清洲军精锐拱卫,里头也高手如云,不管是谁再胆大也谅他不敢贸然在太岁头上动土!”说到这里,向我投来深觑的一眼,低哼道:“但你若从主公这里跑出去,就保不住你周全了。”
我不由呶嘴道:“谁说我要跑出去?我只不过是想去那边踢球儿。”重虎靠着树干坐,仰望天空,低咳着说道:“你尽管去吧,我们在这儿守着,跟着你的那些家伙过不来。”说着又咳一阵,抬手朝向对面树丛摇晃一下,食中二指并伸,做了个手势。我定睛一瞧,看见那边树下冒出些人影,也做类似手势回应。瞅着他们装扮模样,似乎也在那儿种树来着。
我含着手指,悄声问:“那些是谁呀?”蜡色面孔之人瞥我一眼,低哼道:“他手下。”我吮着手指问:“是不是传说中跟他去奇袭稻叶山城的那十六个猛士呀?”蜡色面孔之人瞥着我,反问:“你说呢?”
重虎靠着树坐那儿咳嗽,见我走过来蹲到他跟前,他抬手朝我微摇两下,忍咳说道:“尽管放心去罢!”我伸手帮他揉搓后背,待他平缓一些,又打手势要我离开,我才转到他跟前施礼,想到此番一别,未必还能再见到此人,不禁眼圈儿微红,说道:“保重!”重虎攥拳捂着嘴边,似是一时难以说话,只点了点头。蜡色面孔之人在旁冷哼道:“保管好他交托之物,最重要是别朝着自己人乱甩。”
我朝他微微一笑,又望着重虎,跟他们施礼道别:“后会有期!”
此后,这个名叫重虎的人我是见不到了,他旁边蜡样面孔的如水,将来还有很多交道要打。
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看着田野里农人弯着腰在忙活儿,听见一个人问:“你去哪里了?”我转头寻觑,口中答道:“刚刚在那边看他们种树。”
只见有乐从田垄下边的小沟涧里仰着头朝我笑,说道:“秀吉他们家那帮人没事就种桃树,咱们这里还算少的,安土城那边种得更多。种着种着,安土就变成桃山了。”
我在田垄上好奇地望着他头戴草帽儿、挽着裤腿、背个竹篓弯腰在沟涧里摸石头的模样,蹲下来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有乐仰着脑袋笑了笑,说道:“我让长利留在那边打扫院子,拔拔草什么的,我溜出来捉两个石头鱼煲汤给我妈妈吃,顺便也给你补补身。吃法是这样的:豆腐、蔬菜、木耳、蘑菇,放在一起煲。”
我问:“捉到了没?”有乐懊恼道:“没有。我捉鱼不是很在行,倘如信照在这里就好了,他什么都能捉。”
我脱鞋袜,搁到一边,挽高裤腿也要下水,说道:“我来帮你捉。”
“咦,你那只脚上怎么穿恒兴的袜子呢?”有乐忽有所见,诧异道,“莫非你和他有一腿?”
“你怎么知道恒兴的袜子是啥样的?”我惊讶道,“难道你和他也有一腿?”
“我那天看到他买一整箱这种袜子,我也买了一双给长利当生日礼物。很便宜!”有乐伸手拈起那只袜子瞧了瞧,说,“长利很高兴,很久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了。他领地小,没什么钱。日子过得紧巴巴,本以为过继到别人家会好些,不料好处也没他份儿,分到一些种不出田的土地,养一大家子靠他吃饭,几乎天天吃薯,逢年过节能有白米饭吃都算奢侈了,他穿的袜子都是破的,补来补去。唉,也真是惨!这回让他去跟信忠混应该好一点。不过长利太木讷,什么也不会干。跟人去打仗,他也是人畜无害。那次去长岛打一向一揆,听说他一上去就从高处摔下,差点儿摔死。打完仗才在尸堆里找到他,回家躺几个月才养好了伤。”
我伸脚碰了碰他的腿,笑问:“你们俩,谁大?”
有乐后退着说:“这个还真不清楚。我妈也说不上来。别人更搅不明白,一会儿说我比长利大,一会儿说长利比我大。不过叔伯们讲过,先给长利取了名字办元服仪式,后来才到我。而且我长得很慢,长利都会走路了,我还不会爬;到我会爬的时候,他早就攀上屋顶了;终于到我会走路的时候,他已经会飞了。后人写家史一定要搞清楚这一点,我才是全家最小的。”
我把恒兴的那只袜子拿过去搁有乐鞋袜旁边,换了他一只袜来穿。有乐啧然道:“被别人看到我脚上穿不同的袜子,其中有一只还是恒兴整箱买断的,他们会怎么想?”
“有乐,你有小孩是不是?”我蹙眉问,“为什么从来不提?”
“不是我儿子,是我老婆儿子。”有乐懊恼道,“他从小就玩举重,哪有一点像我?”
我瞟他一眼,低哼道:“有就有,没就没,是你的就承认,这东西还耍赖皮就不好了。”
“不是耍赖皮,”有乐郁闷道,“真的不好说,而且不好意思告诉你。那个时候我还小,就被硬推进洞房了,他们还逼我临时看了好多那种用于新婚启蒙的图画动作指南,你成亲那时有没看过?”
“没有,”我红着脸转开头去望别处,忍笑道,“我成亲时还小,才几岁大,看什么?”
有乐问:“那你什么时候看的?”我不禁推他一下,啐道:“闭嘴!不要再提……你接着说你那事儿。”
有乐苦闷道:“我那事儿简直就是血泪史,说来都是痛!真的很痛啊,我按着信包他们硬塞给我看的那些‘指南’去操作,不过洞房很黑,已经吹灯拔蜡,伸手不见五指,我一进去就被什么东西绊摔了,爬起来继续摸黑探索,仿佛探险一样惊心动魄,寻宝都没玩得这么悬乎,并且还在她那里迷路,不小心居然串错门,后果严重,使我突然遭到了暴风骤雨般的袭击。总之,结果就是,我被咬,还挨打,并且挨打以后还挨踹,挨踹以后又被咬,然后又挨各种暴击,对方使出了好多流传甚广或者已经失传的功夫,说来真是惨!我被打到飞出来,又被拖回去接着折磨,直到天亮,饱经沧桑的我才创伤累累地爬出来,哭着去找我妈妈,然后看大夫,半年都没康复,我就逃家去学茶艺了,还被分到弥介那一班,整天被他们欺凌,但我宁可遭受同学欺凌也不敢回家挨老婆打。后来听说她去大草城那边生孩子了,我妈也跟去照顾小孩,不过我再也不敢去。因为我已经有了痛苦的经验,并且了解到她是武学世家的人,至少娘家那边有一个亲戚学过功夫,还教会了她。然后她教她孩一岁就倒立,两岁就练铁布衫,三岁就舞枪弄剑,四岁就开始练习砍杀,五岁就率领家丁去攻打邻村那些偷菜的家伙,六岁就用弩干掉了黑风寨那谁……”
我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回过神来,咋着嘴问:“她大还是你大?”有乐挠嘴道:“当然她比我大,而且还大好几岁怕都不止。听说她在娘家那边早跟一个玩举重的小伙子恋爱了,然后被我哥就是那谁谁谁谁硬逼她嫁给我,所以气不过,就拿我来当沙袋,最可恶是她打完了还骑上来非礼我,让我遭受身心的摧残。其实她以前就欺侮过我多次,我哥才逼她嫁给我的,不惜用武力压到她们家屈从。派泷川去围城,并且采用秀吉的兵粮战术,甚至干掉她爱的那个小伙子,上门说亲时还派秀隆拿头去吓她。”
我也觉得那谁谁谁谁是个大问题,也给我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心里对有乐他老婆产生了同情,问道:“你老婆呢?不是总说她要来么?”
有乐笑道:“还没到,听说那边山涧发大水,冲坏掉木桥了,最好再发更大的水,把路挡住,她就来不了啦。”
“是了,你老婆叫什么名儿呀?”我瞟他一眼,问道,“什么殿什么院吗?”
有乐想了想,摇头说:“我不记得老婆叫什么名了。想都想不起来。谁若知道她叫什么名就写信告诉我啊!”
我听得好笑,又问:“知道谁叫‘安土殿’吗?”有乐摸着石头道:“不清楚啊,问信雄吧。”我走过来问:“为什么呀?”有乐弯着腰身摸索道:“因为他说要照顾我们所有人,那么他应该清楚家里每个人都有谁和谁。”我涉水走近,问道:“为什么他要照顾大家呀?”有乐蹲着笑道:“因为他头大,愿意当冤大头啊。而且他很肥,尤其他地盘更肥得流油。”
我笑问:“信雄为什么吞食娘家呀?”有乐往水里乱摸道:“我们家都这么干,‘那谁谁谁谁’带头干的,而且让信孝也吞食他妻子娘家。信包似乎也早就接手了妻室娘家那边,就我没有,反而被娘家吞食。听说连大草城那边也几乎全是娘家的人。里边太吵,我老妈只好住到城外,靠她从自己娘家带来的宗三郎他们另外搞起来一座村寨。后来发展成几个寨子,连成另一座小城。名字我不记得了,不过我也是城主的身份。我老妈娘家那边很会做石头生意,就是开山挖石头拉去卖给别人筑城用。她把生意拉过来,宗三郎天天忙着打理。他是我妈从她娘家带来给我的。我从小他就在我家了,就跟我表兄弟似的。”
我问:“对了,那谁谁谁谁的老婆去哪里了呢?就是正室那位。”有乐摇头道:“我怎么知道?”我问:“你有没见过她?”有乐想了想,摇头说:“不记得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不由呶嘴道:“你们家怎么这样呀?”有乐伸嘴到我耳边,小声说:“总之,她是个谜。你别问,没人清楚。我看就连那谁谁谁谁也搞不明白。”
我纳闷道:“自己老婆,怎么可能搞不明白?”有乐挠头道:“他也不可能整天在家守着自己老婆呀,那时我们家经常被揍,他四处打回去,忙着跟各种人干仗,所以不清楚老婆去哪儿了。而且他老婆没生孩子,也很容易被人们忽略掉其存在。或者因故刻意忽略也不是没有可能,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关于她的下落,通常有如下猜测:一、在我哥哥取得她娘家之前已经亡故;二、我哥哥将其流放回她母亲的娘家,她母亲小见就是光秀那边的亲戚;最离谱是第三种臆测,说她一直保持正室的地位,化名‘安土殿’,受到信雄的照顾,所以我说你要去问信雄有没这回事儿……”
我问:“信雄又不是她生的,为什么要照顾她呀?”有乐笑道:“因为信雄喜欢照顾人呀,先前不是还说要照顾你?你别小看他,要是我混不下去,他也会照顾我呢。他就是这样的。而且人们都说他是福将,跟着他有福气,能混到最后……你没听说信照也跟着他混了吗?”
我听了宽慰地说:“还以为你哥哥要逼我去当什么‘安土殿’呢,没这回事就好。”有乐不禁好笑:“你当‘安土殿’?想得美!”我呶嘴道:“什么意思啊你?”有乐笑道:“别作梦了,那简直是发白日梦。谁逗你玩来着,连这般忽悠都能信以为真?我哥那么恨你们家,而且他又不喜欢找女人,你不被赶出去都不错了,还想这么多?”
我懊恼道:“是吗?我现在就盼着你们家把我赶出去呀。我还是想回我家乡那边去。”有乐啧然道:“好不容易从那边逃出来,还逃这么远躲到我家,转眼又想回去?不想跟我去大草城当‘大草殿’了么?”我呶着嘴道:“你老婆才是‘大草殿’呀。听说我要被你哥哥拉去安土城当什么殿下来着,吓到我直跑。”
有乐摸着鱼,笑道:“那你也可以去当‘大草院’啊,管它什么殿什么院,不论怎么称呼,你都是只能当当侧室。至于去安土城当殿下,你还是别想了。我哥无非是想把你拴在他那儿,等于也要把我一起拴在他那儿。这样他放心派我带兵去打仗,不担心我三心二意,偷跑摸鱼。有他亲自照顾你,我也会放心上战场,无后顾之忧。不过这只是他想想而已,实际办不到的。我哥有很多想法,最终哪件也没办成,不信你等着瞧。”
我蹲下来看着他挨个石头摸,问道:“让我等着瞧什么来着?”
有乐摸起个小圆石看了看,扔回水里,说道:“从来有许多强者,不过一时豪强,咋咋呼呼,称王称霸没多久,无非过眼云烟,最后也没留下什么,不论曾经盖起多少楼宇,搞不好后人就连废墟也很难找到。清洲这里曾经有很多豪强,我们家就是从这堆豪强底下杀出来的,最后走上取天下之路,回过头来看,谁还记得那些豪强?”
随即他从涧边采摘了一朵无名之花,伸到我面前,说道:“我到从前那些豪强曾经威风一时的居城看见他们的废墟上长满了草,还有这些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小花儿爬到高处生长,仿佛在笑。更有好多人甚至连废墟都没剩下,我只是看到那里长满了花花草草。当时我就想,将来我家免不了也会是这样子。或许能留传后世的,除了他们曾经辉煌的传说故事,就没有别的有用东西了。搞不好,最终能给后人留下有用东西的还得是我,比如我有朝一天要盖好的茶庵,或许将来能成为传世瑰宝;以及我最想创立的‘有乐流’茶艺之道,甚至后人会用市町和街道以我命名。”
说着,他把那朵无名之花插在我鬓发上,笑问:“你怎么想?”我侧着头看了看他似乎认真又似乎不像的样子,微笑道:“我知道你不一样。”
有乐伸手又去水里摸索,说道:“所以我要过的就是这种生活,不想争名逐利、打打杀杀。如果他们把我逼急了,我又要逃家。不过这次好像我哥哥玩真的了,再逃家下场应该不好,被没收一切,落得一无所有,那还是轻的。他让人通知我正室,甚至我那隐居多年的妈妈一起来,用意无非让她们帮着来劝诫我,首先以家业为重,必要时率领自家军队去攻灭别人家,比如你家。你别以为我愿意去打你们家的信州,其实我很不开心。好几次我都想带你一起溜走,不过最后还是要被他们捉回来的。你说怎么办?”
我看着他,还能说什么呢。本来我好想再拉他一起溜走,不过这样真的可能要连累他下场不妙。我转而就打消了这般念头,也没打算跟他说我要逃走。
我正想心事的时候,有乐突然拉着我弯腰蹲身,还以指贴唇,示意勿作声。我暗吃一惊,乍以为追我的那些人来了,不料蹲了一会儿,才见到田垄上走过一个背着小孩、手里牵着小孩、后边还跟着个扛旗小孩的尼姑。
有乐见我眼眸含惑,就伸嘴在耳边小声说:“那是我儿子来着。别被他看见我……”我闻言一怔,不禁奇道:“哪个是你小孩?后面那个没穿裤的吗?”有乐啧一声,低声说道:“没穿裤还扛旗那个是八郎,秀吉的养子来着,你先前见过他躺那儿被人逗的。”我又伸头张望一下,问道:“被手牵着走的那个光着一边膀子的小孩吗?就是头梳冲天髻那个?”
有乐拉着我蹲回草后,低声道:“冲天髻那个光膀小孩名叫阿豪,她是利家的女儿。听说他们有意让阿豪跟那个扛旗的八郎早订亲事,不过八郎应该还什么都不懂……”我讶然问道:“那个是女孩儿吗?怎么看起来不像……”有乐低笑道:“豪姬从小就这样,你别笑她。利家和老婆阿松生的这个四女儿豪迈得很,没事就爱左袒,褪掉一边衣衫出来找男孩打架,据说拳头很有力。最近听闻秀吉也想收她为养女,秀吉一直没生出孩子,又喜爱小孩,还缠着要我把一个儿子过继给他,然而我那位当家哥哥让我留着。就是上边被背着走的那个,准备给他取名‘长孝’,不过他是庶长子,继承不了我家,甚至连他母亲也仍住在她娘家那边。”
第(1/3)页